当“子规惊动春闺梦”时,她终究还是找到自己的幸福。虽然幸福远远没有到天长地久之时,但是比起同时代的才女,她已是足够幸运了。
早春二月,庭院里的柳树已经冒出了嫩芽,轻风拂面,柳丝婀娜,一声声子规的啼叫,惊醒了梦中的少女。潘碧天从闺房里走出,打起门帘看那一波烟翠,这时她那温婉的情怀如临水照花,她题笔写下一诗:“袅袅轻风二月天,如丝杨柳满庭前。子规惊动深闺梦,起卷珠帘看翠烟。”
潘碧天是明朝天台才女,她之得名,或许是缘于赤城山上一碧如洗的天空,或许是因她的父亲潘祯喜欢范仲淹的词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而给她起名碧天。
潘碧天生于诗书之家,其父潘祯原是督学佥事,后又任南京大理寺左寺正。潘家在当地颇有声望。
潘碧天是个早慧的女子,她聪慧好学,饱读诗书,幼时即能背诵数百首诗章,八岁能诗,出口成章。
九岁那年,潘碧天的父亲潘祯受命为南京大理寺左寺正,潘祯带着全家到南京赴任,时值秋天,枫叶荻花秋瑟瑟,纵目远望,薄雾笼罩着清秋,家乡的山山水水渐行渐远。随风摇曳的芦花、天上的一轮孤月,让小小年纪的她产生了乡思旅愁,一时间,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小碧天在途中写了一首诗叫《随任夜泊金陵》:
寒云薄雾锁江秋,风动芦花荡客愁。
遥望家乡何处是,青天孤月思悠悠。
这首出自九岁小女孩之手的诗歌,无论是遣词用语,还是意境诗情,都可圈可点。其父对女儿小小年纪表露的才华喜不自禁,认为女儿有“咏絮才”,但对她诗中流露出的伤感有着隐约的担心。
谁也没有想到,少女的这首诗作竟然会成为她命运终局的谶语——与一轮孤月相伴。一诗成谶的例子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唐朝才女鱼玄机,十三岁时作了一诗,那时她还不叫鱼玄机,而是叫幼薇,温庭筠出了道“江边柳”的考题,幼薇一挥而就,以“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的五律应答。温庭筠惊异于这位少女的才华,又从“系客舟”三字隐约看出她悲凉的命运。与鱼玄机同时代的才女李冶和薛涛都以诗著名,最终也未逃脱以色事人的命运。李冶五六岁时,在庭院里作诗咏蔷薇:“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她父亲听后,不但没有为女儿的才气高兴,反而生气地说:“此必为失行妇也!”后竟如其言。薛涛的故事更有名,薛涛八九岁通晓声律,庭院里有一株老梧桐树,其父咏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小薛涛应声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让她父亲黯然了许久。
在南京的八年,潘祯忙于公务,潘碧天在家苦读诗书以排遣内心的孤独与怅惘。在秦淮河畔,这个少女渐渐长大了。春天的梅花山,花树繁茂,秋天的灵谷寺附近,桂花香气飘满整个山谷,曾经的帝王之都,给了潘碧天开阔的眼界和作为一个诗人必要的艺术素养。
只是,潘碧天是寂寞的,在异乡,她的梦里始终流淌着家乡天台始丰溪的清流,回响着国清寺的晨钟。无人倾诉,也无人知晓她恬静的面容后那些低回曲折的心思。
她曾手执诗卷,在那花影下怅然若失,也曾卷起珠帘,侧耳细听燕子的呢喃;东风不来,异乡的她心如寂寞的城。
伤情的故事几千年来总是没完没了地出演,没有落幕的时候。就像美人杜丽娘轻蹙蛾眉叹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暮春时节,春之将老,站在落英缤纷的庭院里,有的只是春之将归的落寞惆怅。燕子是成双的,蝴蝶是成双,而只有自己落花人独立。偶然,她看到两只蝴蝶在院子里的蔷薇花下上下翻飞,她偷偷地、悄悄地走进,然后玉手向前一撩,想抓住一只蝴蝶。
一春风景属西轩,四面青山凝晓烟。
满地飞花人独立,撩予双蝶过庭前。
这个外表比天空更安静的女子,内心一定埋藏着烈焰般的情感。所有诗句只有一句话:红尘里可有我等待的人?
潘府千金潘碧天的才情远近闻名。
明代诗歌选集《国雅》收入明朝的名家之作,对潘碧天的诗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潘碧天的五言:“夜久人未眠,碧水荡秋月。”“未开云外户,先听水连松。”七言:“不知燕子栖何处,此际东风依旧回。”“明月晓光移槛白,芙蓉秋色映江红。”时人称可与汉班婕妤“玉阶”之赋、“纨扇”之词相媲美——“故《玉阶》之赋,《纨扇》之词,足夸邪?”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以汉班婕妤的“纨扇”之词来对比潘碧天的闺中诗,大概是缘于潘碧天诗中所流露出的寂寞、伤感吧。
燕子去了又来,花儿开了又谢。一个又一个繁花如锦的春天过去了,一个又一个绿意葱茏的夏天过去了。
十七岁那年,潘碧天返回家乡天台。
龙凤喜烛的光焰欢快地跳跃着,新人沉静温婉地坐着,大红盖头把她和周围的一切隔开了,眼前是一片神秘的、红色的朦胧。只等新郎挑开她的红盖头。
潘碧天嫁给了读书人裘致中,夫妇以诗唱和,琴瑟相知,情深意切。
日子过得闲适优雅。闲暇时,她会写一两首小诗,给他。她终于找到了懂她心的人。她不再伤感,不再哀怨。兴致好时,夫妻俩纵情山水间,过着平淡而欢乐的小家庭生活。其间,潘碧天又作了不少诗,其中有一首吟咏桃源洞的诗,内中两句“听残一夜溪头雨,流出桃花万片红”亦让人叫绝。
幸福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十多年。
是男儿都想着建功立名,裘致中也不例外。从裘致中考中贡生时,潘碧天的幸福就即将画上句号。纵然万般不舍,她还是目送夫君上京面试。没想到这次分离,却是诀别。
考中贡生第二年,裘致中京试合格,被选为推官(推官相当于现在地方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还兼有审计局长的职能)。但是体质孱弱的裘致中大概算得上是福薄之人,旅途的奔波加上水土不服,裘致中染病在身,还没上任,就奔了黄泉。
失去挚爱的潘碧天痛断肝肠,悔教夫婿觅封侯啊。失去丈夫,她才知道,她的夫君为她遮挡多少风雨,使她能在温香里做着好梦,斯人已去,此情不再,未亡人剩下的只有流泪流血的悲伤,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写下“肠断西风血雨流”的诗句,寄托了她对亡夫无限的深情。
重击之下造成的创伤又有谁来疗救?潘碧天默默吞咽着思念的苦泪,她了无人生乐趣,最终,看破红尘的她隐居于家乡的赤城山桃源庵,独对青灯古庵,潜心修道。
丈夫死后第三年,1521年,五十五岁的潘碧天在寂寞清修中了却了余生。
在对潘碧天有限的记载中,一些志书上说明成祖朱棣敕封潘碧天为“碧天道人”。明成宗朱棣即永乐皇帝,就是他灭了方孝孺十族。明成宗生于1360年,卒于1424年,他死后四十二年,潘碧天才出世。一个已死去多年的皇帝断无敕封潘碧天的可能。
有没有敕封已不要紧。要紧的是,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出自官宦之家的潘碧天,当“子规惊动春闺梦”时,她终究还是找到自己的幸福。虽然幸福远远没有到天长地久之时,但是比起同时代的才女,她已是足够幸运了。出行中的贵妇与侍女(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这些衣饰华美、珠翠满头的美人,正准备参加一场盛大的祝寿活动,画堂的案几上,放着花瓶和香炉(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樱桃小嘴小蛮腰,是古代美女的标志。
(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明末清初的闺中人,爱梳低垂的“燕尾”,这种发型要用头油来定型,为免头油沾到衣领上,美人们在衣领处扣罩上云肩(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女伴们在回廊之下,有说不尽的话(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侍女手上挑的是荷花灯,举的是南瓜灯和孔雀尾羽做的掌扇。
(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宋代贵妇的正式礼服均采用大袖,香球就藏在大袖中,贵妇入宫朝谒时,乘车出行,侍女各持一个香球随侍两侧,贵妇悬挂小香球于手腕上,“车奔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抱子游园(刺绣·台州府城博物馆藏品)出佳肴以宴客,奉香饮而酬宾(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富贵人家的祝寿,排场总是很大(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参加朝贺宴会的古代官人。古代官人的服装,以官员散官品级的不同而配以不同的颜色、质料、纹样,唐贞观四年的品色制度规定:“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以绿,八品九品以青。妇人从夫色。”(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暮春游园,摘花闻香(清代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两个闺秀在下棋,一手持香扇的美人在观棋。这香扇的扇柄端头,饰以香料雕成的精美的小扇坠。美人摇扇,香风不尽(清代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花园里,官人在闲谈,美人在边上鼓笙吹箫。
(清代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独占鳌头。夫君要出门博取功名,妻子一针一线绣了寄托美好愿望的肚兜送给夫君(刺绣·台州府城刺绣博物馆藏品)清代台州朱金彩绘家俱上的民间男女****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