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乔立新是“老人”,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在轮椅上躺了整整二十年,依靠各种医疗器械勉强维持生命,身上有很多处肌肉早就已经萎缩,头发稀疏而花白,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当洛眉第一眼看到这个由庄瑾亲自推过来的男人时,都惊骇得差点没认出来。
在她的记忆里,乔立新一直都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男人,热爱许多运动,身材健硕,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可没想到,这样太阳一般的存在,如今沦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
她的内心五味具杂,有怀念,有怨恨,有同情,也有出 轨的一丝丝羞耻。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说不准,自己是更爱乔立新,还是更爱俞大海,哪怕是庄淞,她也做不到彻底忽视他的爱与付出。
在座的四人里,庄淞保养得意,庄瑾光鲜亮丽,而她,在乡野里生活了二十年,也没有刻意的包养过,看起来比庄氏兄妹还要大上几岁,但所幸底子好,依旧能够从眉眼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唯独乔立新,竟然比她显得还要年迈,就像一个耄耋老人,死气沉沉地,等待死神光临。
庄淞本来只想跟洛眉两个人吃一顿饭。他生活在奥国这么久,根本就不看重春节。
但洛眉不一样,对她来说,春节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很容易就会因为思念一双儿女而伤感不已。
因此,庄淞希望自己能够陪她过这个节,让她忘掉那该死的两个孩子。
庄瑾听说了之后,马上推着乔立新过来,给两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乔立新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她推过来了。
庄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洛眉面前显摆,然后亲手往她的心口划出一道道伤口!
庄淞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假意让厨房多准备了两个人的分量。
庄瑾得意地欣赏着洛眉脸上的表情,把哥哥的眼神暗示全部当作没看见。
她推了推闭着眼的乔立新,用一种亲昵的声音说道:“阿新,别睡了,要吃年夜饭了!”
乔立新皱了皱眉,这才不得不睁开眼,却没有看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垂头盯着桌子的一角,庄瑾的作为,同样伤到了他,让他以如此不堪的面目面对自己的爱人与情敌,更把他当作展示品一样搬过来搬过去。
可他除了沉默,什么都做不到。
庄瑾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端起碗,舀了一勺浓汤,送到他的嘴边,说:“阿新,喝汤吧,别的食物我怕你消化不好。”
乔立新十分抗拒,声音嘶哑道:“不用。”
庄瑾笑笑,精致的妆容让她年轻了不少岁,说:“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什么?”
乔立新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眼神,好像她是什么恶心肮脏的东西一样。
“我不饿。”
庄瑾完全不在乎他的态度,双手依旧保持要喂他的姿势,说:“你都一个下午没吃东西,多少喝点汤吧,好吗?”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洛眉看到庄瑾一直碰壁的样子,心里并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反而尴尬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这样的一幕,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恨不得赶紧走人!
碗里多了几个饺子,她抬头,庄淞正对她微笑:“小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吃吧!”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忍不住要开口说道:“庄淞,你能不能让我跟孩子们打个电话?”
此话一出,庄淞脸上少有的笑容全都消失了,就连对面的乔立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下唇因为激动而发颤。
庄瑾不忿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将勺子贴上了他的唇,这一回,乔立新总算乖乖地喝了一口,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洛眉。
庄淞言简意赅地回答:“不可能!”
洛眉又哀求了一次,得到的是完全相同的答案,只好就此作罢。这一年里,她已经恳求过好多次了,被拒绝的话,她都已经听习惯了。刚开始还以为庄淞会对她心软,但没想到,他的目的是让她斩断过去!
要不是庄瑾带着乔立新突然闯入,她这辈子可能就只能终身被囚禁在他的身边,不得跟所有除他以外认识的人相见!
这场年夜饭,四个人吃得索然无味。庄淞一直闷声不吭,连脸上都懒得装作是好心情,洛眉就更不用说了。
庄瑾尽全部心力,想要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不断地喂乔立新吃东西,嘴里还说着些腻死人的话语,说得多了,乔立新都受不了。
他把头一拧,拒绝她演戏一般的喂食,庄瑾手里的勺子一抖,汤汁洒在了乔立新的脸上和衣服上。
乔立新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你来假惺惺,我要回去!”
庄瑾的表情总算出现了裂痕,整个晚上,她到底是为了谁才这么卖力演出,他却一直用冷脸对着她,还当着哥哥和那个贱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如日中天的乔家家主吗?
不过是个动不了的废物!
庄瑾内心的阴暗面逐渐露了出来,她用餐巾优雅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然后神色骄傲地说:“阿新,今晚可是团圆饭,怎么可以提前离席呢?既然你已经吃饱了,那我就先不喂你了。”
说完,就拿起自己的餐具,开始慢悠悠地吃起来,还不忘称赞道:“还是哥哥这里的厨师比较好,真想挖回去,天天做给我吃!”
庄淞脸色不虞道:“小瑾,你不要再闹了。你们夫妻俩要吵架,回乔家吵去!”
洛眉作为最没有话语权的人,早就放下手里的碗筷,低垂着脑袋,不敢动弹一下。
庄瑾轻笑了一声,说:“我亲爱的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里,也是乔家的房产,庄家,早就没有了!”
乔立新怒斥一句:“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乔家绝对不会落在你的手里!”
庄瑾看了一眼装作透明人的洛眉,没有理会乔立新。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冲了进来。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精英味道的男人,一身干练讲究的西装,加上一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睛,更多时候,他会用金框眼睛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好让身上的气质不那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