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候,陈墨把顾七里送到了她家门口,拒绝让薛阳再骑车载他回家。
“我还有事,你们早点休息吧。”少年的声音有些许的低沉,像是饱经风霜的那种沙子的感觉,像是一个看遍了人间冷暖的中年男人,但是却又饱含磁性,让人容易一听就上瘾。相反的,薛阳是活力性的男生,比较朝气蓬勃的感觉。
“嗯,那你早点回去啊。”顾七里有些担忧,她看着少年那只被包得层层叠叠的手,多多少少心里都是担心的。
陈墨朝她点点头,两手插进衣兜里转身离开。
夜凉了,冷风渐渐刮了起来,吹起了少年的头发,露出了他屡屡长发下遮住的那张脸,洁白的皮肤如同是女生的一样,精致轮廓,好像就是一个浑天然成的美少年。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边的额头开始一直蔓延着到了少年左边的脸颊,像是盛开了一朵朵血红的花。其实这样看来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难看,伤口的地方有深有浅,如果不仔细地看,他不过是就是眉毛个脸颊上的两处位置伤疤比较明显罢了,也不见得有多粗。只是,这丝毫掩盖不了他原本最本质的那种帅气。
很可惜,他是背对着顾七里,而少女也刚刚好在那一刻,转过身关上了门。
街道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少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在裤袋里摸出了一条橡皮筋,别开挡在面前的头发,扎在脑后。只是一向动作流畅的他,现在却有着力不从心。受伤的手根本没法用力,只要微微扯动一下,手掌就会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嘁……”
好不容易终于扎好了,歪歪扭扭的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两边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眉毛处的伤疤,剩下的就只有脸边的那么一点点了。
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想必如果是学校里面任何一个人走过来看到他,大概都不会认出他就是那个阴阴森森神神秘秘的陈墨了。
这个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之间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接了电话。
“小子,你今天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来啊!今天酒会没了你不好玩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是一个粗犷的声音,还混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嘈杂声,什么音乐声,尖叫声,什么都有。
而陈墨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那般。
“在来的路上,今天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啊?不会是被车撞了吧啊哈哈哈……”对面的人大笑起来,那笑声真的是震耳欲聋。
“你小心今晚被车撞。”少年也不恼,很淡定地回给对方一句话,然后按下了挂断键。
少年走到一个岔路口,然后转进了一个小巷里。他的步伐停在了一个昏暗的门前,脱下校服外套,露出了里面黑色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银色的锁链,年轻人总喜欢用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当做潮流帅气。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黑色的衬衫上有很夸张的涂鸦,而且是金色的,骷髅跟一些看不懂的飞溅形状。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帅气的混混感,带着些许痞子气息,但是少年脸上的面无表情显得有种莫名的高冷感。
他接着又进屋换了裤子,换成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裤,有的地方有些很奇怪的设计,他大概是觉得那是一种时髦吧。
他转过身朝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十足邪魅。
如果顾七里此时在旁边,一定不会认出他就是一直以来坐在自己旁边的陈墨。第一,顾七里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第二,人都是有气息的,相处久了,对那个人总会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的印象。只是很可惜的,此时此刻的少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对没有人认得出他就是那个沉默寡言又要内敛的陈墨。即便他现在一样是寡言少语,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却是一种霸气,或许是因为衣服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
深灰色,看不见光芒,却充满了黑暗,偶尔会被那些繁华世界中的灯红酒绿给填充,却从来不会有阳光般的感觉,阴冷阴冷的。
他是一个属于黑夜黑暗的人,他是这座不夜城中的一个狂欢者,与白天那个灿烂光明的地方不一样,夜晚的世界,即便是充满着光芒,也一定是五彩的,电子气息的,还会有烟草味、烈酒味。
人们在这个世界无尽狂欢,享受着那一刻失去理智的、不受大脑所支配的狂欢之舞,摇摆着他们的身躯,以酒为盟。
对酒当歌,举杯跳舞。
少年停在橱窗前,看着玻璃另一头的狂欢着的人们,突然感觉自己身在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安静。区区一块玻璃,隔绝了喧嚣与寂静。那摇滚乐金属乐重低音的声音偶尔从玻璃的缝隙中传来,而玻璃窗之外,是平静而淡然的少年,街的两头空无一人,周围不少住户都熄了灯。偶尔背后有那么几辆卡车驶过,哐当哐当想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绝尘而去以后,一切又归为宁静。
可惜这并不是最安静最黑暗的时刻,陈墨记得自己每天离开的时刻,周围的居民楼几乎没有一户是亮着的,只有那二十多米才有的那么一盏光线昏暗的路灯,为这条路更加添了一阵阴森感。
那个时候,耳机里的音乐哪怕是调到了最小的音量,都会觉得特别特别的吵。因为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连酒吧里那些说着要“嗨到天明”的人们也都早已经烂醉如泥,睡得东倒西歪,看起来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和之前的那种疯狂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少年似乎是站了很久,站在橱窗在就那样看着,也不知道是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面前的玻璃反光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但是因为另一头都是晃动的疯狂的人们,导致他的影子是很模糊的。
轮廓都不太看得清,但是一定能够看得清的,有他那双灰黑色的双眸,仿佛带着对这个社会的漠视。
直到里面有人发现他,朝他招手,他才走了进去。
“哎,沉默小子来了!”
“哦!是陈墨!”
“陈墨哎!”
“早上好啊……”
“这三更半夜的哪里有什么太阳,早你个头啊!分明是晚上!”
“小子,你今天来得有点儿晚啊,干什么去了?”
“耶,你的手怎么了?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
一进门,周围的人立刻就停下了手头的事,凑过来对着他东打量西打量的,嗡嗡嗡的声音在两边不断响着,好像是恨不得化成一把把利刃把你的耳膜给洞穿,周围像是有一波又一波的嘈杂涌过来要将你掩埋。
空调开到了16摄氏度,风口处呼呼吹着的风总感觉好像自己就是置身在北极一样可怕。而周围的人好像是丝毫没有感觉那般,短袖短裤,甚至是露肩露出胸前的深沟的。这里,是裸露者的天堂。
不少拿着酒瓶的男人,眼里都发着光,好像是贪婪的饿狼,油腻腻的目光在性感的女生上来回游荡着,嘴角那扬起的笑容带着得意和浓浓的欲望。
听起来都好像是嘘寒问暖,实际上听在陈墨的耳中,不过就是满满的讽刺感。
“喂,小子,你今天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干事的啊?”突然间,一个玻璃酒瓶飞过人群,朝陈墨直直地砸了过来。少年往旁边挪了一步,瓶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原本所在位置的身后的桌子上。
瓶子撞在了桌子上,“磅”的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两段,还有一些细小的碎片落在了地上。
幸好,那是一个空瓶子,除了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并没有那些狰狞的红色酒液,更没有飞溅在周围的人的衣服上渲染成一块块像血液一样的不明液体。
“看来残废了一只手你也一样是没什么问题嘛。”
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风格和陈墨一样的时髦,中间是一只狮子,脖子上挂着的是一条银色的十字架项链。那个少年似乎是戴了美瞳,红色的瞳孔看起来好像带着嗜血,也应了这里的景了。他还涂了紫色的眼影,前面的刘海用发胶狠狠往上胶了一层,金色的头发,发尾处还染上了褐色和黑色。
和陈墨不同,少年的双眸中无不透着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那种傲气和戾气迸发而出毫不收敛。如果说陈墨是如同冰一般的人,那他一定是火。
妖孽似的。
“想打架直说,我随时奉陪。”陈墨挽起衣袖,受伤的手用力看起来似乎有些艰难,但他根本不以为然。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能干活就赶紧来吧,你都不知道你今天迟到我替你干了多少活儿。”
“所以?”
“哎……你怎么这么无趣。”
陈墨回过头,目光里只有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