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经由方才的交手,公冶不修见黑衣人出手干净利落,乃是高手所为。虽说公冶不修身手亦不错,但若是真打起来,未必能与黑衣人相匹。可方才自己轻而易举便看到了黑衣人的破绽,显然那人是在故意放水,心甘情愿败在他手中。
公冶不修深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正要只身前往时,却见一御卫铁了颜面,道:“回禀皇上,那刺客的身份属下已然查探清楚,此人乃是渠国之人。”
渠国人?
公冶不修一惊,顿觉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起,渠国之人三番五次来犯皇宫,没闹出什么乱子来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要对自己不利,这令他一时无能接受。
走神之际,却又有一太监前来通传,说是常胜大将军问讯赶来。
公冶不修冷笑,戏谑汉良竟这么快便收到了消息。然戏谑归戏谑,公冶不修还是召见了他,毕竟他倒要瞧瞧这半夜三更,汉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禀报。
准许之后,便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之声,汉良慌了脸色,匆匆行至公冶不修面前,跪拜道:“臣救驾来迟 还望皇上恕罪。”
“无碍,”公冶不修费力地抬了抬眼皮,有些疲惫:“只是怪就怪在,那刺客居然是渠国人。”
“渠国人!”汉良大惊失色:“之前皇上诞辰,渠国人便扮作舞姬来蒙骗皇上,未料渠国人真真是不知好歹,居然胆敢前来行刺皇上!皇上,渠国太过狂妄,实在是不将云国放在眼里。臣愿为了皇上,为了云国,领兵出征,取了渠国国君的项上人头来见皇上!”
公冶不修知晓汉良素来不喜渠国,然如此这般仍旧出乎他的意料,一切恍若是他计划好了一般,以致于刚发生行刺之事,汉良便入宫请命来了。可如今渠国都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倘若执意不肯出兵,又实在有损云国威严,这让周边小国如何看待?他们定会以为云国忌惮渠国,不敢出兵。
见公冶不修犹豫不决,汉良禁不住又道:“望皇上以大局为重,臣可立下军令状,倘若出师不成,臣便无颜面见皇上,唯有一死!”
“好,传朕旨意,渠国设计行刺朕,自明日起,常胜大将军为主帅,领兵出征!”公冶不修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汉良大喜:“臣,领旨谢恩!”
翌日,汉良便一身戎装,准备率领众将士出黎城。公冶不修为鼓舞士气,特命玉无心亲自前往,进行祈福祭天仪式。
玉无心哪里知道这些规矩,便将此事全权交由青衣做主,全是为了向青衣示弱,令其放松警惕之心,以便她更快寻到当年追随在玉藻儿身边之人。
仪式上,公冶不修也在场,端坐于高台之上,玉无心则在侧座,如坐针毡。
自她得知云国要出兵攻打渠国,渠云二国一战即发之时,她首先想到的是梁言,继而,便有些慌了。她清楚地记得,当初为了逃离渠国皇宫,她曾向鼎御献了一计,大抵便是于大战之时,可派梁言出战。
那时是为了诱拐梁言到云国,为云国效忠,然如今云国局势险峻,他倒不如不蹚这浑水。况且,鼎御绝非是那种愿用肮脏伎俩——派人行凶刺杀来打击云国之人。
“无心,朕知晓你在想什么。”
身侧的公冶不修冷不丁来了一句,令玉无心不禁瞪圆了一双桃花美目。
玉无心瞟了一眼前方的祭天仪式,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无心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昨夜刺客当真是渠国人?”玉无心面带疑虑:“本座在渠国时,曾与那渠国国君打过几番交道,那人不像是能做出这等事来。况且,这次皇宫行刺来得太巧,原本渠云二国便是剑拔弩张,如今来了这样一出,怕是要正中某些希望二国开战之人的下怀。”玉无心说着,目光不经意瞥到那一身戎装的汉良。
玉无心所言,公冶不修又何曾没想过?
“无心,你可知晓朝阳皇后?”
玉无心微怔,点了点头。当年渠云二国交锋,其间却诞生出了一段令人艳羡,缠绵悱恻的爱情,那一对璧人便是云国先皇和渠国的朝阳公主,二人的结合直接促成渠云二国近几十年的恩恩怨怨烟消云散。然而,好景不长,朝阳公主在嫁到云国不过几年后,却突生事端,葬身后宫之中。到底是意外还是谋害?已然过去了十几年,始终没有一个说法,渠云二国也因此事再次结下了梁子。
只是,追痕虽说曾是朝阳皇后身边的随侍,却鲜少在玉无心面前提起过她,恍若在隐瞒些什么。
“朕曾在年幼时,受到朝阳皇后照顾,”公冶不修难得收起了一贯不修边幅的样子,面容肃穆凝重:“当年朝阳皇后遭受意外时,朕便在那殿外,眼睁睁看着火光漫天却无能为力。哪怕是再过十几年,朕仍旧无法忘记那夜发生的一切。朕念及朝阳皇后便是渠国人,一直想方设法吧,不愿挑起二国战乱,岂料渠国三番五次挑衅于朕,朕不仅受恩于朝阳皇后,还是云国的一国之君,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不知怎的,瞧见公冶不修这副样子,玉无心竟有些心疼,眸子微微一暗,却觉得公冶不修似是话中有话般。
犹豫片刻,玉无心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莫非您早就知道......”
公冶不修微微颔首,目光移在汉良身上:“这十几年来,长公主在圣女宫上下了不少功夫,她不会轻易眼睁睁看着圣女宫落在你手上,倘若你一直留在圣女宫,愣是一副早已掌控大权之势,必定会令长公主眼红,届时,她便会想方设法陷害于你。”
玉无心身子为之一颤,公冶不修所言不假:“那依皇上之言,我就要放弃圣女宫,眼睁睁看着圣女宫沦为长公主的一把剑不成?”
“朕原以为将圣女宫夺回来后便可挫败长公主和汉良的气焰,然,想必你也看到了,此事绝非易事,与其同他二人干耗,倒不如换一个法子,”公冶不修目露狡黠之色,可当眼神触及玉无心时,却又突然软了下来:“不过,此事全要拜托于你了。”
玉无心惶恐,颔首道:“皇上何出此言,圣女本就是为皇上效命,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今刚一传出渠国打探朝阳皇后一事的消息,长公主和汉良就坐不住了,如此看来,当年朝阳皇后之死确有蹊跷。据说,父皇临终前,曾留下了一道密旨,便是与此事相关,只是那道圣旨下落不明,朕已经派去了不少人探寻,他们几近遍访了整个云国,却皆没有那道圣旨的下落,渠国与我国邻近,又有颇多溯源,我怀疑密旨已然流落到渠国去了。”
言已至此,玉无心很快便明白了公冶不修的意思,忙抱拳道:“望皇上放心,无心定会竭尽全力寻到密旨,助皇上一臂之力,只是,此番无心是要秘密前往?”
“不,”公冶不修唇角微扬:“你可别忘了你手下有十万大军,如何不能上阵为朕杀敌呢?”话虽如此,但公冶不修仍旧心生担忧,又言:“朕会在军中安排几个信得过的死士供你驱使,他们亦会时时刻刻保护你的安危。只是,你身边那个叫仙草的丫头,乃是长公主的人,朕劝你还是不要带在身边了。”
之于仙草,玉无心却十分信任,道:“请皇上放心,仙草......乃是无心故交之女。”
“哦?”公冶不修深深地看着眼前女子,发觉自己当真是小瞧了玉无心,毕竟是玉藻儿之女,自然又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罢了:“如此便好,朕会下一道旨意,便由你协助常胜大将军前往一战渠国,”略微一顿,又道:“无心,此番定要小心。”
玉无心一愣,一时竟有些晃神,垂下头去,半晌,才记得回一句:“遵命。”
云国皇上突下圣旨,由圣女助常胜将军一同前往作战,玉无心当日便率领了十万大军,于汉良之后出了宫。正是黄昏时分,金黄洒落玉无心一身戎装之上,更显英气飒爽,丝毫不输男子。就连仙草也是一副军中之人的装扮,追随在玉无心身边,虽身子略微娇小,英勇之气却未减半分。
当公冶丽得知此事,大军已然出了黎城,她面上愤然,以为公冶不修此番派玉无心前往已然是对汉良起了疑心,让那丫头去监视他,忙令妙手也悄悄追随在大军之后,以防不测。
云国出兵一事很快便传到渠国,鼎御未料迟来了十几年的渠云之战竟这么快便到来了,当初玉无心跟他说的话犹如昨日之音,可独孤清家眷惨遭不测,独孤清本人颓然在扬州,早已不可再上战场领兵杀敌。至于梁言,终日以就为乐,就连身为一国之君的他都对梁言没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