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爱心基金成立已有两年,第三个年头,有网友传了一则消息到网站,他骑行经过攀禹县某个不知名乡镇,途中遇到乞丐,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形迹可疑。据他描述,男人穿一条破旧迷彩裤,身上的半袖洗的看不出颜色,面部黝黑,身强体壮,反比怀里的孩子面黄肌瘦,病病殃殃,往下看去,左腿的裤管空荡荡,从根部打了个结,小孩是个残疾。
驴友认出他,很像在‘守望者’网站上登记过的失踪儿童,所以偷偷拍了张照片,传到网上,寻求帮助。
余男这边收到消息,马上联络失踪儿童的母亲,经确认,怀疑是失踪时仅四岁的曲小磊。事态严重,赶紧联络当时跟进这起案件的警察,恰巧此时游松在云南,他陪她同去。
第二天,一行人赶往攀禹县。
这是个十分落后的小镇,周围群山环抱,山上植被郁郁葱葱,一眼看不穿,抬头是碗口大的天,房屋破败,牛羊遍地拉撒,街道上就一条十字相交的路,逢周末,路边都是赶集的人,吆喝着听不太懂的方言。
镇子很小,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他们根本没碰到网友口中提到的一大一小。在攀禹县逗留五天,挨家挨户明察暗访却毫无收获,更多人在这儿只是耗时间,民警提前回去。
曲母不愿放弃一线生机,执意多留几天,游松和余男便陪着留下。
这天傍晚,几人从街上回来,仍然一无所获,吃过饭,往租住的民舍去。
迎面走来一人,天色昏暗,隐约看去,只能辨别来人身形异常高大,和周遭干瘪的村民对比鲜明。
游松脚步微顿,余男似有所察觉,看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人抗了个麻布袋子,稍微偏垂着头,左耳上夹根烟,默默走着。
他穿了件洗得褪色的黑色短袖,下摆一角随意掖在裤腰里,腰腹劲瘦;许是干惯农活,臂膀肌理紧绷流畅,裸露在外的肌肤黝黑又结实。游松打量两眼,眼神落下去,不由眸光犀利,那人下身是条迷彩裤,腿部硕长,扛了重物,步伐仍然稳健。
游松停下不动了,余男和曲母也注意到,跟着止了步。
那人越走越近,垂着头,丝毫不在乎周围动静,可生人勿进的气场却格外强烈。
路边摊贩叫嚷热闹,有人家提前燃起昏黄的灯,天色半明半暗,周围树丛黑魆魆的。
擦身而过,空气凝滞了几秒。
那人肩上的麻布袋子动了下,里面竟是个活物。
游松蓦地捞住他手臂,阻力要比他想象中大了些。
那人停下,身未动,回头睨着他。
“兄弟,”游松笑着:“有火儿吗?借一个。”
他看他半刻,动了下,从裤兜里掏出个火机递给他。
游松接了,点着烟,打火机没还回去,在手中把玩儿了阵,那是款银色Cartier,限量版,许是年代久远,边角已经磨掉了漆。
物件昂贵,跟他这身装扮十分不协调。
游松又抬头看他一眼,还回去,“谢了。”
“不客气。”
他转身要走,游松上前一步,“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
对方看着他。
他说:“这附近有个乞丐,身边带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游松顿了顿,观察他的反应,“那人跟你挺像,挺强壮,也穿条迷彩裤,你见没见过?”
“没见过。”
游松‘哦’了声,吸一口烟,香烟掐在指尖,顺道指了指他肩头,随意问:“扛这么重的东西,是什么?”
那人目光一顿,转向游松,上下扫了眼,说:“一只猪羔子。”
话音儿落,里面的‘猪羔子’颇不满,奋力扭动起来,那人往麻袋上重重拍了把,一声闷哼,里面消停了。
谁都听到那声音,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猪羔子,而是一个人。
曲母红了眼,要冲上去,余男伸手拦住,低声说:“大姐,先冷静,看看再说,这儿人多,他要是那人贩子根本跑不了。”
曲母咬牙,用力捏紧余男手臂,眼泪强忍回去。
游松猛吸一口烟,用两指碾灭扔地上,他敛了笑,再抬头时目光变得锐利、危险,电光火石间,气氛变了。
游松:“歇会儿,扛着多累……”
话未完,他突然扯住他肩头麻袋,对方没他机敏,力量却比他足,这一下没拽动,他一耸,游松脱了手。
那人往后退开一步,声音沉稳:“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游松不语,一脚踹过去,正中对方胸口,那人吃劲儿往后退了半步,单手捉住他脚踝往旁边一扯一扔,游松就势滚了半圈儿,出腿横扫对方下盘,那人扛着重物,行动不便,勉强躲过。游松趁热打铁,出拳又快又狠,对方只能防守却无力进攻,着实受了几拳头。
旁边聚集闲来无事看热闹的人,三两一堆儿,指指点点。
最后,那人逼急了,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全力应战。
麻袋落地,‘砰’一声闷响,伴随着尖叫,随后里面挣扎着吼起来:“你大爷的,乡巴佬……”
那边打的热烈,那人似乎低低笑了声,说:“不怨我,是有人找麻烦。”
余男和曲母对视了眼,跑去解开绳子,里面挣动了几下,露出个头。简单利落的短发,浅亚麻色,双手用麻绳绑着,一同提起,挥了挥额前发丝,露出灵动的眼,闪着光,羞恼又不耐。
看去不到二十岁,是个姑娘。
姑娘皱着眉,瞪余男:“你谁啊?”
余男一愣,没理她,站起来:“别打了。”
没人听她的。
“游松。”又吼了声:“找错人了,里面不是曲小磊。”
游松动作微滞,分了神,吃那人一记老拳,这下不轻,他脑袋‘嗡’一声响,迟疑那几秒,被对方占去上风,一个过肩摔,游松倒地,胸口被他膝盖抵住,他抬臂防御,刚才打的全部挨回来。
余男心中一颤,没思考,本能抄起旁边木棍,狠狠往那人背上抡去。
‘砰’的一声,像被人按了暂停按钮,世界静止了,几秒后,恢复播放,却是一截木棍噼啪落在石板路上。
那根木棍五尺长,足有孩童手腕粗,敲在那人背上,却像以卵击石,断成了两截。
余男有些讶异,握着半截木棍的手都震麻了。那两人终于停下,就着姿势,双双向她看过来。
游松眸光锃亮,欣赏一笑,趁对方不备,挥出一拳,挺身站起来。
谁都不服,眼看又要干到一起。
“都给我住手!”余男大喊一声,安静几秒,她抿了下唇,低声道:“可能是个误会。”
那人冷笑了声,挥开揪住游松的手,活动活动肩膀,眼神对着余男,居高临下的扫了又扫。
无法收场,余男只好扔掉木棍,重复说:“抱歉,误会。”
那人未有动作,仍是看着她。
地上一道清脆的笑声,阴阳怪气道:“真能装,平时你对女人也从来不客气,现在一声不吭,臭乡巴佬装什么绅士呢!”
那人停了几秒,移开目光,沉默走到麻袋旁边,“你也算女人?”他按住她的头一推,收口,扎紧,动作粗鲁,一点儿都不温柔。
姑娘闷着声在里面嘟嘟囔囔。
他回身,开口说:“想停就停,想打就打,天底下哪有这个理儿?”
打了便是打了,游松挨了几拳也不爽,理直气壮道:“怎么着?想再来一局?”
对方挑衅:“怕你不是对手。”
游松要脱外套,“练练再说。”
气氛胶着,旁边围的村民越来越多,余男暗地里拉游松,冲着那人,“我们有错在先,歉道过了,打架谁也没占到便宜,就算扯平,”她顿了顿,加一句,“或者我们可以给你适当的赔偿,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余男:“那你想怎么样?”
“还回来。”
游松哼笑:“你做梦呢?”
余男不想再把事情闹大,抢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儿人多,镇子上总该有个管事儿说话的,如果找人评理,”她一抬下巴,冲着地上的麻袋:“恐怕要掀起波折,谁都麻烦。”
两人关系总透着点儿非比寻常,余男看明白了,话也点到为止。
那人沉了眸,半刻,从地上摸索了阵,捡起一根压扁的香烟,两指搓圆,弹了弹,又别回耳后。
他最后看一眼游松,又望了望余男,没说话,扛起麻袋走远了。
一间陋室,一盏孤灯。
镇上连像样的旅馆都没有,他们住在民居改造的客栈里。
曲母在隔壁房,早已睡下。
余男洗漱完,游松还举着手机找信号,刚才电话通到一半就断掉,镇上信号差,即便通了,也只有兹兹的电流声。
游松穿了鞋往外走。
余男:“上哪去儿?”
“门口小卖部打个电话,想我儿子了。”
余男没拦着,淡淡笑了下。
游松只出去几分钟便回来。
余男:“这么快?”
“嗯。”他脱了T恤,光着膀子,“儿子睡了。”
深更半夜的,不用想也猜得到。他硬让游母把电话举到小家伙枕边,听了半天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才满意挂断。
“你也不看几点了。”
游松看了眼手机:“的确挺晚,睡觉。”
“帮你擦擦。”余男端来热水,帮游松清理脸上的伤,她的记忆里,他挨拳头的概率实在太小,今天,这两人同样高大魁梧,干起架来简直不相上下,挂点儿小伤也在所难免。
游松只穿了条平角裤,躬身坐在床沿,双腿交叠直直搭在地上,显得身形尤为硕长。
余男站他身前,蘸了些热水:“这人奇怪,弄个姑娘装麻袋里。”
游松哼道:“有病。”
他脸上有两处伤,嘴角肿起老高,眼睛充血,眼眶一圈儿青红色。
余男心疼,动作尽量轻缓:“下手够重了。”
“他也没占到便宜,伤不比我少。”
冲动不说,还嘴硬。
余男白他一眼,凉凉道:“他背着个人,你们还打了平手,即便胜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你叫了我,才分神的。”
余男嘀咕一句:“借口。”
游松咬了下腮肉,翻旧账,“他看了你好几眼。”
“我看回去了。”
“……”游松冷冷哼出个鼻音,捏紧她臀送到怀里,狠劲揉了揉:“别找揍。”
余男歪他怀里看了他一会儿,笑问:“谁找揍?”她扔了毛巾,勾住他的脖子。两人的姿势,余男站的稍微高些,她薄唇略开,露出半截莹白贝齿,齿微启,隐约能看见粉嫩的舌尖尖。余男歪着头,垂眸看他,黑亮的眼里闪烁醉人的光,那眼神妩媚又撩人。
他答:“你找揍。”
“好啊!”余男说:“你也把我装麻袋里?”
这句话说完,再无对话。
第二天清晨,累了的人晚起一小时,游松已买好早点收拾了行李。
今天准备回去。
余男洗漱完去旁边房间找曲母,桌上馒头凉了,一口未动。
见她进来,曲母眼神逐移开,抹了把脸:“小余,不然我们再待两天吧?”
余男走她身边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曲母目光期翼,盯着她,在幽暗的房间里,像一道刺人的光。
余男低下头,默了默,说:“这伙儿人应该是四处乞讨,这里穷乡僻壤,网友碰见时,他们也许只是过路。”
“你也说也许,那也许他们一直在这儿呢?”
余男不会安慰人,实话实说:“镇子也没多大,那天警察已经挨户盘问过,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人……”
“也许没人注意,或不愿意说……”
余男张了张嘴,面对这样的母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九点钟,还是必须离开。
镇子偏僻,四周都是绿央央的山,根本没有路。车开不进来,他们步行出去,翻过东面的山,车就停在那边儿的公路上。
这日是周六,镇上有集,更偏远的村民拉了驴车来,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瓜果梨桃一股脑堆在地上,也有卖些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的,人群接踵,吆喝声此起彼伏,比平时热闹许多。
三人走着,曲母侧头盯着一个摊位后面看,脚步渐渐慢下来,随后忽然停住,在两人没反应过来时,她突然朝那方向跑去。那后面坐了个人,迷彩裤,旧背心儿,皮肤黑红,身形又高又壮,他怀里躺个孩子,面朝外,双目紧闭,安静的睡着。
游松只反映两秒,拔腿往那方向跑,余男慢了几步。
曲母冲过去,跌跌撞撞碰了不少路人,嘴里呜咽,如兽般低吼。动静闹出不小,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只短短几秒,这条路被围的水泄不通。
她倾身去抢那人怀中孩子,男人坐地上,反应稍快了些,一时间两人拉扯着,谁都不肯撒手。
孩子被吓醒,分不清状况,哇哇大哭。
男人一咕噜起来,把曲母搡出去,转身就走。
曲母没他力气大,又扑过去,拉他衣服,扯他裤脚,半跪着被拖出去几步,她哭嚎:“小磊,小磊,我是妈妈……你这人渣站住,你还我孩子……”
男人口音很重:“快点松手,哪里来的神经病。”
旁边都是看热闹的人,围成了圈儿,曲母冲着众人,“他是人贩子,拐走我儿子两年多,那年他刚四岁……真的,我是他妈妈……”
人群里你看我我看你,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面色淡漠,就是没人肯出来说句话。
男人甩开曲母:“滚开。”
再次提步,倏忽,当面挨了一脚。孩子脱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阳光被遮住,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挡在前方。
曲母爬起来,从游松手中抢过孩子,狠命拢在怀中。他要比同龄人轻许多,她的手按在他腿上,骇然,“……腿呢?”
小磊已渐渐止了哭,茫然看着面前的母亲,一时认不得。
曲母不敢相信,手颤抖着一摸再摸,“腿呢……腿呢?”她几近崩溃:“小磊,我是妈妈……快告诉妈妈,腿呢?”
曲小磊看着母亲,终于,‘哇’一声哭出来,却忘了怎么叫妈妈。
游松攥紧拳头,朝那人贩子狠狠踹去。
人贩子捂住胸口,眼睛转了转,反驳说:“那是我弟,从小车祸压断了腿,看病花去好几万,爹妈死的早,钱都是借的,没办法我才带他乞讨。”他往后蹭了几步,脱离游松的范围,站起来:“大家帮我做主,这是个神经病。”
“你撒谎,小磊是我儿子,他姓曲。”
男人冲着人群:“我弟弟姓何,我叫何志国,他叫何志刚。”
起先,人们无动于衷,渐渐地,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表情亢奋。
“胡说,大家别听他的,”曲母猛摇头,抱紧小磊恐怕被抢走,她歇斯底里的吼:“你这个人渣,还我小磊的腿……”
议论声音更大,人挨人,组成一道人墙,谁也逃不走。
余男往前走了几步,从包中拿出几样东西,打开来,给周围的人亮了亮——曲小磊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还有警方的盖章文件。
足以说明一切,他们终于相信。
大势已去,人贩子突然冲出人群,拔腿就跑。
村民被撞翻了几个,游松追上去,有的热心人也跟着跑了几步;有的则蹲下来安慰曲母。
路本就不宽,两边挤满地摊儿和驴车,那男人像山中长大,跑的极快,游松和他拉开距离。
眼看人贩子就要转弯消失,游松眼一亮,拐角处一道熟悉身影迎面走来,那人扛着麻袋,同样迷彩裤破背心儿,白天里看,面容却俊朗数倍。
游松高呼:“抓住那人!”
迷彩裤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腿出拳,捉住快速移动的人。隔着人群,四目相对,一看是游松,逐又放开了手。
人贩子踉跄起身,往山上林子里跑。
游松暗骂了声,复又追出去,擦肩而过,他没看他,一阵风的跟着跑进林子。
迷彩裤眯了眯眼,捉住后面跟来的人。
余男被他扯的一晃。
他问:“那什么人?”
“人贩子。”
“你确定?”
“不然呢?”余男瞟他一眼:“当拍电影呢?”
迷彩裤一噎,沉默了会儿。
余男耸胳膊:“松手。”
那人抬头看她,顿了顿,松开手:“你帮我看着。”他撂了一句话,扔下麻袋,跟着跑出去。
余男低头看那袋子,里面姑娘拳打脚踢,叽里咕噜又嘟囔一阵。再抬头时,前面是攒动的人头,迷彩裤已经没影儿,消失在林子里。
林子里,那人跟丢了。
山上都是参天古树,绿叶遮日,灌木齐腰,想藏身,简直轻而易举。游松不是山中长大,这种情况跟人较量根本没优势。
幸好迷彩裤先找到他。不多废话,也没过多交流,他朝他比了几个手势,游松点头,此刻两人出奇有默契。
迷彩裤挽起裤脚,往手上吐一口唾沫,搓了搓,几步助跑,双手撑住树干,脚部借力,攀着树干连爬了十几米。他伸手矫健,整个动作干净流畅,悄无声息。
游松站在树下看他,握拳抵住唇,不自在的轻轻嗓子。
他寻了个树杈坐下,目如利剑,屏息观察周围动静。
树林里静悄悄,偶尔几声鸟鸣,听去清脆而遥远。没几秒,远处的灌木微微晃动了下,树叶沙沙。他眸光微缩,抿紧唇,朝游松指了个方向,手掌向下按了按,又竖起绕了个弯儿,示意他悄悄过去,自己从侧面包抄。
游松轻轻拨开树枝,步伐缓慢,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越来越近,人贩子行迹暴露,索性豁出去,一个猛扑,将游松扑倒。两人抱着滚出几米,游松跨坐在他身上,挥出一拳,人贩子鼻端漾出血来,他一拳拳揍下去,满腔怒愤都发泄出来。人贩子睚呲欲裂,手背向身后,游松眼一晃,那人手中多出一柄银亮匕首,朝他刺来。
游松挺身往后躲,人贩子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挥舞着刀子,照他左眼刺来。
游松攥住他手腕,最后时刻,比的是力量。
人贩子大吼一声,呲牙使尽浑身气力,眼看刀尖就要戳进游松眼球,千钧一发间,只见那人突然一抖,挺了挺,翻个白眼,朝侧面倒去。
游松双手仍然维持抓举的姿势,胸腔震颤,呼吸急促,他半抬起身,看着面前的人。迷彩裤立在身前,挡住大片阳光,手里握根粗壮的树桩,居高临下回视他。
半晌,游松鼻中喷出个笑。
迷彩裤面无变化,扔掉树桩,躬身朝他伸出手。
午间气温升上来,林子里闷热潮湿,鸟依然叫,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落在灌木间。
游松拿腰带绑紧地上的人。
他起身,他问:“真是人贩子?”
“应该可以确定。”
“你们来,就为找他?”
“也不是,”游松摇头:“找个小男孩儿,四岁丢的,已经两年了。”
“被拐卖的?”
游松踹了脚地下的人:“这群畜生拐带儿童不说,把人弄残疾,牟利骗人。”
那人默了默:“小孩儿找到了?”
“找到了。”
游松摸兜,掏出烟盒,里面刚好还剩两支,但被压扁了。
“介不介意?”
他接过去:“没讲究。”
“没有火儿。”
他摸出打火机,那款银色Cartier,“这儿有。”
点着烟,两人默默抽了半刻。
游松说:“刚才谢了。”
那人一笑。
游松眯眼看了看他,末了,伸出手:“游松。”
他吐出烟圈,勾起唇角,也伸手:“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