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吕昌民设宴地点在‘聚满楼’,是家私房菜馆,堂内统共没几桌,包间也仅一间,专做云南特色菜。
游松单独扑约,吕昌民这边跟了两个保镖,均在门外守候。包间内清雅别致,有身姿曼妙的琴手执琴坐在房间一角,门口摆放浮雕流水,与琴声互伴,格外雅韵宁静。
吕昌民虽年进不惑,却保养得当,穿着考究,金表细软一样都不少。头发乌黑油亮,不知吃了多少珍禽走兽才补回来。
游松给他递烟,吕昌民摆摆手,拿出烟斗灌了些烟丝,笑说:“那精细东西我抽不惯。”
他起身点火,吕昌民欠身凑过来:“吕总太谦虚,懂行人一看就知道您手里那物件儿价格不菲,是个珍奇之物。”
“什么珍奇,”吕昌民吐了口烟,笑道:“就是跟我十几年,有感情罢了。”
点的菜上桌,吕昌民招呼游松:“来来老弟,快尝尝,都是些正宗的云南菜,这破地方天天排队,一般时候还吃不上。”
游松动筷,略尝一口:“的确不错。”
吕昌民也跟着吃起来,指着自己烟斗,就着刚才话题:“这玩意还是当年在济南古玩城买的。”
游松实话实说:“您去过济南?我老家就是济南的。”
“哦?”吕昌民筷子一顿,抬眼说:“那可巧了。”
游松笑:“我老家在济南,施工队在沂县注册成立。沂县您去过吗?”
他并没遮遮掩掩,全部倒出事实,面上坦荡自若,看去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
吕昌民说:“听过但没去过,那儿地多,树多,怎么想到把公司建在沂县?”
“这道菜不错,您尝尝,”游松不紧不慢,随口说:“年少无知,为了一个人一直留在沂县,慢慢的就成立了公司。”
“女人?”
游松笑笑,不置可否。
吕昌民叼着烟斗,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番,“后来呢?”
游松给他添酒,“没后来,没有结果。”
吕昌民微滞,随后笑起来:“老弟是性情中人呐,有情有义,老哥佩服你。”
“来,老哥敬你。”吕昌民端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游松举杯,稍稍欠身与他碰杯,自嘲道:“吾儿既少,更事未多。”
他说完略顿,吃了口菜才继续:“吕总您别臊我,我那小施工队在沂县快混不下去了,那边地多人少房价上不来,原材料成本高,一个项目的收益不及大理的三分之一。”他看向吕昌民:“这才想到来吕总这儿讨碗饭吃。”
吕昌民没接话,抿了口酒,脑弯儿转了转:“老弟今后想在大理长线发展?”
“大理旅游业发达,待开发土地多,有这想法。”他话风一转:“当然,初来乍到肯定不容易,能比在沂县多赚上一成就满足了。”
吕昌民眼前一亮,却没接话,举筷说:“老弟,吃菜吃菜。”
饭局结束已经两个小时以后,游松临行前递过去个棕红色檀香木的盒子,外表简约低调内里乾坤,吕昌民狐疑着打开,眼睛亮的发光,却一把推回去,连连推让着不肯收。却也是个形式,最终还是‘勉强’收下,这才倒出一个底:“不瞒你说,几天前急着叫你来就是为这事,我们之前合作过,我对你放心,工程也做得不错。可那天错过了时机,我就和当地几家建筑公司碰过面,现在临时改变主意,那几家没法交代,你在给我点儿时间,容我和他们周旋周旋。”
游松知道他会拿时间说事,看他表现估摸着这事八九不离十,就任他拿着,说:“那拜托吕总了,我等您的信儿。”
吕昌民一摆手,“住哪儿呢?我送你。”
游松说:“就在这后边儿,我走走。”
沿途是新建的别墅小楼,黑暗中隐在半山腰,对面是湖,星点渔灯在湖面摇曳,有咸涩的风吹过,能挥散酒气。
游松手机被雨淋湿,拿的张硕的。他按了串号码,到半路,系统自动匹配,上面出现一个名字。
游松的心‘砰’一声,似天空炸开的礼花。
他动作微滞。盯着屏幕,简单到生硬的两个字,跟她人一样。
他想起她下车前目空一切说让他别逞能,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眼神狡黠,黑亮瞳孔仿佛掌控一切。
游松盯着那俩个字,骂了句,又一个个删去。
他抬头望,夜空高悬一轮明月,路灯的光是惨淡的白,他闲庭信步的踏着月色走,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复又掏出手机,打给沂县派出所的姜泉。
东莱酒店。
游松没回房,直接敲了旁边的门,张硕还没睡,正等着他回来。
他着急的问:“谈的怎么样?”
游松往沙发上一躺:“带我逛花园来着,拽的二五八万。”
张硕说:“那他对咱起疑没?”
“他套了我话,不过看样子倒相信了。”他讥讽的说:“吕昌民诸事谨慎,这种人一般疑虑比较多,对我不放心反倒正常,不过他有弱点。”
“什么弱点?”
“爱财爱占小便宜。”
“东西他收了?”
游松点头。
张硕骂咧咧:“老东西倒是不吃亏,妈的,加上咱价儿给的低,算让他占尽便宜。”
游松没搭茬,直接靠着椅背闭上眼。
张硕问:“刘大疤那边可靠吗?会不会说漏嘴?”
游松动了下:“他金盆洗手多年,现在和吕昌民没联系。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怕惹麻烦,躲着还来不及呢。”
张硕说:“最好给他送局子里,才不会走漏风声。”
游松瞥他一眼:“十七年前的事,你有证据?成功定罪道好说,否则难免他会狗急跳墙。”
这天很晚才睡下,转天一大早两人乘机飞回济南。飞机落地前播报地表温度是24度,要比云南凉快不少。
出了闸口,黄伟开车来济南接他们,看见两人咧嘴挥手:“游总,硕哥,这边儿呢。”
张硕一笑,往他脑袋上拍一记,逗他:“别乱叫,叫张经理。”
黄伟摸脑袋,憨笑:“张经理。”
游松没管两人,摘了墨镜直接上车,黄伟把行李放好,倒车出去。
他看后视镜:“游总,咱留济南还是回沂县?”
“沂县。”游松扯了下领口:“工地那边儿有事没?”
“没,好着呢,一直跟着工程进度走。”
“这个月能不能给我抽出一队的人?”
黄伟想了想:“调不全,等九州的项目完工,才能凑出一队。”
张硕插话:“那二包呢?你准备直接在云南找?”
游松嗯了声,嘱咐张硕:“那队人事先留好,给他们打好预防针,准备接云南的项目。”
张硕说:“我们第一次接外省项目,我怕他们有想法。”
游松思忖片刻,问黄伟:“项目资金收回来多少?”
黄伟说:“财务邓经理刚刚统计过,回笼资金五十三万多,还差昌华和一建还没结算。”
“找人跟进。”又对张硕说:“有意见就多加两成奖金。”
张硕看他一眼,点头说:“好。”
游松把手头事忙完已经两天后,他抽时间回济南。
先去了趟当地派出所,几天前在云南已经给沂县姜泉打过电话,那边儿没消息,这边儿他亲自过来。
派出所民警见怪不怪,有人主动问好:“哟,游老板有日子没来了。”
游松抬腿上楼,朝对方随意摆了下手。
片警陈强见人进来扫了眼,低头继续手里的事。没等他开口,先说:“没有消息。”
“我知道。”游松往他对面一坐,也不管,点起根烟,自顾的抽。
隔了半晌,陈强抬头,打量他片刻,失笑:“你这隔几个月来我这报道一次,都成习惯了?”
游松说:“下班请你喝酒。”
陈强抬腕看表,“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