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光极为耀眼,且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已来至玄崖近前。一袭伟岸的身影微微颤栗,就在玄崖面前站定,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了玄崖对面,他面容坚毅,但此刻却阴沉的可怕,双目精光爆射,死死紧盯玄崖。
在他的身后还有着一位与之年龄相若的中年男子,正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
“爹,玄伯伯,你们这是怎么了?”蓝冰洢心头一颤,整个人僵在当场,脑海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只存在于自己的奢望里而现实却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念头。
而刚才那名大放厥词的侍卫因为刚才的震动一时站立不稳,跪倒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之后,见到这种场景更是不明所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与玄崖相对的中年人因为过分激动而胸膛剧烈起伏着,如同蛮牛般不停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只是一双泛着点点猩红的眼睛中竟是有着泪光浮现。他上下打量着玄崖,目露精光的双眼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压抑的沉默像是度过了数个世纪,玄霖颤颤巍巍地举起紧紧攥着龙纹草的宽厚手掌,对着他面前的那个人道:“这龙纹草是你的?”
他的声音似乎在发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对方摇头否认。
而就在他和另外两人紧紧的注视之下,那道身影轻微地点了下头。
“啊!”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得玄霖忍不住再度仰天长吼,像是要发泄长达数年的郁结。他虎目含泪,神色激动,惊喜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崖儿他娘,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回来了!……感谢苍天,让我等到了这一刻!”
两鬓已微白的玄霖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平常的稳重也在此时荡然无存。
一旁的蓝麟天也是面带惊喜的笑容,刚开始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在见到玄霖面色剧变飞速赶来的时候他则紧随而至,在知晓自己的准女婿竟安然无恙之后心里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阿崖,是阿崖吗?”在玄霖两人惊喜异常的同时,玄崖身后传来了一道缥缈失神的轻音。
玄崖还未回话,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连同背着的御龙剑被一双柔嫩的手臂死死抱住。
蓝冰洢俏脸深深埋在玄崖宽阔的后背,死死环抱的双手仿佛永远不愿撒开,性子爱洁的她此时却丝毫不在意脏臭不堪的玄崖。她用尽全力将之拥住,生怕自己一松手他会再一次离开,那种痛苦的绝望自己再也不愿意承受了。
她大声哭嚎了起来,顿时泪如泉涌,雨带梨花的样子惹人怜爱。莹莹水花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她却依旧没有任何要放手的意思,因为用力过度的十指在此时显得无比苍白,在他的硬如铁板的身上抓出了数道血印。
许久,呜咽之声缓缓平息,柔嫩的细肩才停止了起伏。“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她轻轻低语道。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她喜极而泣,紧紧搂抱着他的腰部,仿佛要天长地久。
但他面无表情,脖子麻木且僵硬地扭过去。
“冰洢,不用抱这么紧,崖儿跑不了的。”看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样子,蓝麟天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道。
“哦。”蓝冰洢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将玄崖拥的太紧,立马放开手,担心的问着玄崖要不要紧。
玄崖从头到尾未发一言,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几个月来,他精神高度紧张,对外界的一切充满着怀疑,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双眼也不敢全部闭上,数个月的赶路已经将他的神经折磨得疲惫不堪,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保持戒备,没有任何松懈。
玄霖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哽咽的道:“孩子,你受苦了,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当初是谁对你们下黑手的,告诉为父,为父去宰了他!”虽然在过去他这个儿子不怎么给自己争气,但也依旧是自己的孩子,是他不可割舍的亲生骨肉。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在痛恨凶手的同时也多次后悔自己没能在其身边,才会……
玄崖目光在此时涣散了起来,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感到自己肩上犹如山岳一般沉重的他用着那低沉、沙哑像是经历了无尽沧桑之音道:“父亲,我没事,我只是有点饿,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这时他的精神终于忍不住松懈了下来。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玄崖便是眼前一黑,在蓝冰洢等人惊呼的叫声中昏了过去。
……
玄崖深深地陷入了沉睡,在梦中他感到自己很累,像是被巨山压在身上挣脱不得,又像是被人欺辱般翻不了身。但随后身体又是一轻,在一片尸山血海中,自己站在别人触之不及的顶峰,俯视着下面瑟瑟发抖的蝼蚁,一切万物任我予杀予夺。
这种场景是如此真实,自己仿佛都能嗅到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腥热之味,简直要让他兴奋的身体颤抖不止。
还是不够,自己还想要杀更多!
玄崖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跳将起来,目露戒备的盯着面前面带焦急之色的三人。
他一脚踏出,双拳紧握,一副随时要战斗的样子。后背的舒爽感让他迅速环顾了一下,果然,那把沉重的御龙剑已被人取下,搁置在一边。
而见到他摆出这种动作,三人都是一怔。玄霖目光闪烁,瘆人的寒光暴射而出,心中更是对那胆敢朝玄崖下手的杂种涌起了强烈地杀意。
不过他神色一缓,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玄崖道:“孩子,你知不知道当初是谁偷袭我们玄府,并害你沦落至此的?”
旁边,蓝麟天也是紧紧注视着他,期待着他开口说话。
蓝冰洢美目泛红,看着玄崖这幅戒备多疑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传来一阵阵抽痛。六年了,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哪知玄崖犹若未闻,放下了抬起的双臂,只是说道:“有没有东西吃?我很饿。”
玄霖这才想到这事,忙吩咐一名下人尽快开饭。
但玄崖可等不及了,他跟着那名下人一路转到庖厨那里,如野狼般的双眼急速转动,片刻功夫便是干脆利落地抓出三筐鸡蛋,还有整整几笼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其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倒让那几名下厨的仆人错愕不已,哪还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气质,分明就是个饥不择食的粗野鄙人。不过他们先前已经知晓此人就是与家主失散多年的少爷,所以倒也不敢对此说什么。
在吃了一百个生鸡蛋,八十个馒头之后,玄崖才貌似有了力气,他蜡黄的面色上也多了几丝红润。
玄霖等人对他巨大的饭量吃惊不已,现在的玄崖简直就像是十天没吃饭的饿死鬼投胎一般,那疯狂暴食的样子与他们印象中那个瘦小体弱的少年大相径庭。
蓝冰洢贝齿紧咬,眼波流转间掠过几丝哀伤,心痛地看着意犹未尽正在咂嘴的玄崖。
看着已经有了几分饱意的玄崖,玄霖也是开了口:“崖儿,你可知道当年是谁袭击玄府,又对你下这般毒手的?”
此话一出,玄霖、蓝麟天和蓝冰洢三人都凝目屏息起来认真地注视着后者。
“当然,就是离峰的儿子离衡嘛。”玄崖舔了一下唇角,面无表情的答道。
嘶!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三人听到这话之后神色还是为之剧变。
玄霖双拳握得咯吱作响,面容因为极度愤怒而接近扭曲,磅礴的杀意更是止不住地溢散而出。
“离衡?离峰?!我本不想与你为难,但这次你却是真正地惹怒于我了,我玄霖必将和你不死不休!”
往常离峰虽与玄霖并不对付,两者也常常勾心斗角,但都懂得把好尺度,但这一次那离峰可是不知死活地触碰了他的逆鳞,既然到这一步了,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离峰既然敢做,就等着迎接这之后疯狂报复吧!
蓝麟天也是恼怒不已,他眉头皱紧杀机浮现,冷冷哼道:“离峰啊,看来你是真心想求死了。”
但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玄崖在回答的时候极端平静,轻描淡写的样子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身份述说着他人的遭遇一样,仿佛一切与己无关。这也就导致了日后三人对后者性格上的疏忽。
蓝冰洢默然良久,俏脸阴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冰洢,你去哪?”蓝麟天喝道。
蓝冰洢停下脚步,天蓝色的长发微微飘荡,她头也不回,轻柔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冰冷,“还用问吗?当然是现在就杀了那个该死的离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