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跟在其身后见着那大头和尚一脸心疼的抱着自己的烤鸡,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说道:“大师……”
大头和尚正为自己的烤糊了的烤鸡念着往生经呢,被顾衣这般一打扰十分烦躁道:“今日心情不好,不救不救……”
此时,顾衣觉得自己两世的耐心与修养都用在这个疯和尚身上了……若非是指望着这疯和尚救顾泓,顾衣早就上去动手揍这个比田一还要欠揍的疯和尚了!
“大师出家之人,怎可见死不救!”顾衣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
那大头和尚笑了一声,疯疯癫癫道:“贫僧是酒肉和尚,算不得什么出家人……”
讲道理顾衣讲不过他,动手……更不可能,方才那疯和尚动作,分明武功极高。
是以,顾衣没有说话,环顾四周,见着院子中有一方石桌,便在石桌边上的凳子上坐下,道:“若是大师不肯答应救人,小女子便在这修济堂不走了。”
对付无赖,只能比之更加无赖!
那大头和尚瞪着气定神闲的顾衣,显然是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姑娘家……
顾衣没有再看那大头和尚,目光落在了石桌上的棋局上,眼神中微微的闪过了一丝讶然,竟是玲珑棋局。
元乐帝好下棋,顾衣为了讨元乐帝的欢心自然没少钻研,自是知道这玲珑棋局是极其难破解的。
可是没想到这大和尚看似疯疯癫癫,可却没想到却是下棋的高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大和尚见着顾衣不理自己,对着一个小姑娘他又不好动手将人丢出去,便粗声粗气道:“施主请便。”
便想钻到自己的禅室中去,却见顾衣倒是淡然,随手拿起了石凳边上尚且开封的一坛酒,拍开了上面的封泥,挑眉道:“是十年的竹叶青,大和尚想不到你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酒。”
却从未见过分明是求人办事,还这把嚣张自来熟,大头和尚瞪着顾衣几乎将眼珠子瞪了下来,却见那罪魁祸首将魔爪已经将盖子掀开。
这还是姑娘家吗?
眼看着自己的好酒不保,大头和尚飞身夺过,道:“怕了你了,不就是救人么,我救!”
顾衣心中一喜,却见大头和尚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道:“救人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顾衣的眼微微一眯,问道:“什么条件!”
“贫僧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手救人,请贫僧救人,必须得回答出平僧一个问题。”大头和尚拍着自己的宝贝酒坛说道。
大头和尚嘿嘿一乐道:“别怪贫僧不近人情,既然求贫僧办事,必须得按照贫僧的规矩来,若是回答不出贫僧的问题,就请这位小施主离开吧!”
这般强词夺理的模样,让人恨不得上前去揍他一顿去!
可事关顾泓的生死,就算是心中恼火顾衣也只能强压了下去,对大头和尚道:“大师请说。”
大头和尚看着天边的夕阳,或许是日落的黄昏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山底深处有一座帝王的陵墓,里面藏有稀世珍宝和令人垂涎的武功秘籍,无数人都驱之向往却不得其所。帝王陵墓中,有一个守墓人,世代看守着这一座陵墓。”
顾衣原本以为大头和尚是顾衣要出什么问题来刁难于她,却没想到却是在给她讲故事。
“终有两个盗墓人找到了此处,进了墓室那却遇到了墓室中的机关被困住,命悬一线时刻守墓人出现了。守墓人认出那两个盗墓则,一个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一个是他生死至交的好友。可是守墓人只能打开其中一处机关救其中一处人,他是该救牺牲自己的兄弟去救自己的好友、还是该牺牲自己的好友去救自己的兄弟?”
这个问题问的极其奇怪,顾衣都认为大头和尚顾衣编着故事来为难她的。可是,大头和尚神色一脸茫然,眼中纠葛万分,似乎是这个问题让他十分为难。
顾衣沉吟片刻,看着大头和尚一脸纠结的模样,没有回答大头和尚的问题,反而奇道:“那二人既是守墓人的生死兄弟血脉至亲,又为何要去做盗墓贼?”
这个问题困扰了大头和尚很多年,他所纠结的一直是血脉至亲、与兄弟情义谁更重要,可是却从未对这样的假设提出过疑问。顾衣一问出,大头和尚也是一脸的茫然与纠结。
顾衣说道:“那是因为所谓骨肉兄弟情义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若我是守墓人,谁都不救!”
少女的声音,带着不合适这个年纪的果敢与狠绝,恍若是一记鸣钟,在大头和尚心中狠狠的一击!
远处的暮色四合,天边的山寺远钟敲响,梵音缭绕。
“在他们起了歹心,盗墓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兄弟非兄弟,骨肉非骨肉。所以……”那样清亮的一双眼,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洞悉世事的明亮,道:“守墓人,为何要救盗墓贼?”
顾衣说完之后,却见大头和尚迎着日落的方向许久的都没有说话,那是长安城的方向。
脸上的表情隐藏在杂乱的鬓发中顾衣并不能看的清楚,可是依稀却能见到他眼角处有什么东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再疯癫的人,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这样一个故事究竟与大头和尚有着什么样的关联,还有——她这样的答案,可能让他满意……
许久之后,大头和尚忽然笑了,疯疯癫癫的模样,让顾衣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带着轻松解脱的轻松。
他看着顾衣道:“小丫头,这么些年来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也就只有你这个答案勉强能让我满意。”
勉强能让他满意?顾衣的嘴角抽了抽,有求于人,她也不便拆人家的台了,狡黠一笑问道:“那大师可是答应我去救人了?”
“你这个丫头鬼机灵的,难怪那个老家伙会收你为徒,在你手下,他也没少吃亏吧。”大头和尚笑着说道。
顾衣笑,自然是没说,第一次见面她还差点烧了田一的医馆呢……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看身份并非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田一那个老家伙最怕惹麻烦了,怎么收了个官宦人家的弟子?”大头和尚笑眯眯的问道,看起来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可是眼神却毒的很。
她的身份这感业寺的人都知道,是以顾衣也没有隐瞒什么,便笑道:“家父是顾至远顾国公,在朝中领了个闲职而已,与朝中瓜葛并不大。”
听了顾衣的话,大头和尚忽然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看着顾衣道:“顾家……难怪了……”
他的声音说的极小,后面的话顾衣却并未曾听的清楚,便问道:“大师说的什么……”
大头和尚将打量的目光从顾衣身上收回,说道:“没什么,田一这老家伙倒是让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不是说要救人么,在前面带路吧。”
记挂着顾泓的病情远远的超过了对于大头和尚那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追究,顾衣心中一喜便没有再追问大头和尚了。走在前面带路,大头和尚慢悠悠的跟在顾衣的后面。
姓顾?田一那个老家伙躲了那么些年,为何会收了顾家的千金为徒?莫非是……
长安城中,顾家。
顾至远下朝便就直接到了书房,常束连忙跟上回话。
“府中出行的车辆与马匹都是养马的张元准备的,属下连夜审问了他,他承认了病马和坏了的马车是他做的。”
常束的话一说完,顾至远的脸色冰冷的可怕,沉声问道:“他与泓儿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据说他在外面赌钱欠了一大笔银子,便偷偷的将府中用来购买马匹的银子贪了下来买了病马,马车也是将旧的翻了新,所以才出了那样的事……原本他行事谨慎,那病马是养在马鞍中出行的时候都牵着好马的,可是昨日小姐出行的时候他闹肚子,下面的人牵错了马匹是以才出这样的事情来。”
见着顾至远沉吟不语,常束道:“属下已经查过赌坊与马市那边,确实有此事,主子可还要再查下去!”
顾至远没有说话,常束顺着顾至远的目光看去,却见顾至远在盯着案几上的白瓷瓶供着的红梅上。
却见顾至远答非所问的道:“明日有雪,怕过段时间要大雪封路了。明日清晨,你亲自去感业寺将他们姐弟接回来吧。”
常束瞬间觉得压力很大,四小姐那样的性格……国公爷的处置不能让四小姐满意的话,又岂是他能请的回来的!
但是跟在顾至远身边这么些年,常束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的。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于主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下人一时贪欲造成的意外,与临姨娘无关也与四小姐无关,那样主子就不会夹在二人中间两厢为难了……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扣门声,外面来回话的是看守张元的侍卫,那侍卫在常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常束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得凝重起来。
常束进来之后,看着站在那里面随手拿了剪刀修剪红梅的顾至远,神色复杂的说道:“国公爷,张元在牢中,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