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当真是阴差阳错。
“毒入了心脉,我已无计可施。”凌雪风从归云山庄回来,脸色凝重的说道。
李离没有说话,面色沉沉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宋辞年脸上带着震惊神色喃喃道:“太后是疯了不成,那花蕊夫人怎么说也是景侯的宠姬。如今景侯虽然在朝中不过挂着的是个闲职,但是府下有五万水军,惹恼了景侯,太后与周家都不会占到便宜的。”
谁也不会想到,太后竟然会对花蕊夫人下手,而花蕊夫人,恰恰是……
宋辞年看了李离一眼,却见李离淡淡道:“是否是太后为之,还需再查证。”
太后根本没见过她,更没有必杀她的理由,除非……
见李离脸上表情如此,宋辞年也猜测到了一二,对凌雪风道:“花蕊夫人现在还不能死!”
景侯萧桓玉,本是有麒麟之才,当年却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与家族反目,后虽袭承了爵位,但是为了这个女子四处游历,无心政事。
纵然没见过,但是宋辞年也听说过那个女人对于萧桓玉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一旦出事,萧桓玉疯狂之下,谁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所以花蕊夫人,还不能死。
凌雪风的脸色极其难看,昨天晚上归云山庄的人连夜请他进府,一晚上没合眼,堪堪的捡回了花蕊夫人一条性命,但是体内剧毒,却是无药可解。
而他也不知道,宋辞年与李离竟然隐藏了那么大的秘密。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能保住她多久,我尽力而为。”凌雪风颇有些烦躁的说道,“但是,此事当真还要继续忙着衣衣吗?”
宋辞年没再说话,看向的是李离。
昔年之事,非同小可,他们这些局外人不好说什么,最终所能做决定的,只有李离。
二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李离,却见李离微微的摇了摇头,用着听不出任何起伏的声音道:“盯紧归云山庄,想尽一切办法,为她续命!”
其它的,他自有打算。敢将当年那件事情翻出来的人,他必定让他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凌雪风明白了李离意思,丝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道:“你还继续瞒下去?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衣衣与花蕊夫人多次接触,依照她的聪慧,若是留在你的身边迟早会察觉出蛛丝马迹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温度,“若是你当真想将当年的事情严严实实的瞒下去,不想被翻出来的话,那就最好离衣衣远一点。你是知道的,她那么聪明,尤其对于你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在意的……”
正是因为在意,所以害怕。那样的真相,当被她知晓的那一日,又会怎样呢?
见二人有争锋相对之意,宋辞年在一旁道:“你也别怪李离。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真的被揭开,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皇室骨肉亲情,素来淡薄。就算是从小亲厚那又如何?亲生母子,都能兵戈相向,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无论怎么样,宋辞年都不能让李离冒这个险的。
见宋辞年这般说,凌雪风也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一旁宋辞年接着道:“最近太后一党异动频频,我们是不是该找点事情给他们做了……”
李离漫不经心道:“徐州开私矿的事情,宋相已经在暗中查了大半年了……”
本不想那么快动手的,但是,随着婚期的接近,李离越来越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这一种感觉,就像是当年,当年出征前夕的时候一样。
那一年的碧桃花树下,目送他出征远去的那一抹碧色的倩影在时光长河中渐渐淡却,淡却,成了一抹剪影。
徐州一役,长达一年多,山河摇摇欲坠,腥风血雨之中,所留恋的是那长安的一树繁花。
曾经他在想,若是那时没有以山河社稷为重,没有为了徐州边境几十万百姓,没有为那大祁的江山,会不会最终结果不一样。
四海安宁,海晏河清,可是他独身一人,坠入地狱万层……
可是之后,他却无比庆幸,失去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到你的身边。若是未曾坠入深渊,又怎会抓住世间最为耀眼的一道光芒……
“碧桃虽美,却也是最为悲凉的一种花,有花无果,就如世间许多事情,有始无终。”梦中清稚的女声,带着几分怅然道。
“你们这些女孩子都在想什么呢。”她听见,另一个无奈的声音道:“今年花谢了,明年不也会再开么。”
年年岁岁,花谢能再开,可是人呢?
“娘娘,娘娘……”素心轻声唤醒了她,看着那绣着凤凰的帐顶,周后素来机敏的眼中,此刻有片刻的茫然。
“怎么了这是?”周后揉着额角道,眼中有些酸涩。
素心连忙道:“今日皇上下朝,便同宋相与顾国公在御书房中商议事情。”
周后皱眉道:“是商议亲事?”
纵然皇上与离王关系再亲厚,可是对于这门亲事太看重了,她难免会有些不悦。但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反问自己,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如此吗?
素心没察觉到周后的失态,便道:“亲事皇上已经交由娘娘负责了,皇上对娘娘最为信任的,自然是不会再过问。”
“御书房送茶的小宫女说,是为了徐州私开金矿的事情,似是与长安城中的官员有关联,皇上动了气呢!”素心低声的说道。
周后知道,素心叫醒她,必定不是什么小事,便道:“与谁有关?”
“江家!”
闻言,饶是周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趣意。
江家,江远。
“江远不过是从三品官员,听说在朝中刚正不阿,竟做出欺上瞒下,与宁安官员一同勾结南夷的事情。”唇边,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素心道:“可不是么,奴婢觉得此事大有文章,所以不敢不来回禀娘娘。”
这些年,元乐帝疏懒朝政,朝中风吹草动都会送到栖凤宫这边来的。
周后冷笑了一声,道:“私开金矿是何等的大事,朝中单单一个江远,能做的成吗?”
能有这个能力瞒着朝中,在徐州边界内的宁安私开金矿,而让长安一无所知的人,也就只有那位了!
若是将此事追查下去,就算是伤不了周家的元气,也能断他们一条臂膀!也能,解她心中闷气!
那一双平静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疯狂。
花蕊夫人中毒的事情,在李离有心压制之下,并没有那么快传到顾家。
顾衣在查那日在宫中,花蕊夫人与周芍之间的事情。线索少之又少,唯一有用的是望月镇,那个属于越地的地名。
查人找地方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找章兰因帮忙。
此时,顾衣正在梨园与章兰因一齐听戏。
昔日,章兰因伟梨园戏子一掷千金,所做的年少荒唐之事,如今回想起来竟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历经章家的变故,章兰因褪去了脸上的青涩,渐渐的变得更加沉稳了,行事之间颇有吴蕊昔年的风范,可是这样的章兰因,恰恰却也不是吴蕊想要看见的。
一无所有的女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女儿身上。不求她日后能成大器,只希望此生安稳无忧,能得一良人托付终身罢了。可是,最终上一辈的恩怨,最终波及到了她,为了母亲,为了能在章家立足,她不得不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江家最近似是不大好。”楼下的青衣咿咿呀呀的唱着婉约的曲调,哀伤缠绵,顾衣正有些发怔,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章兰因。
“徐州边境宁安有人私开金矿,被宋相禀报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派钦差去查,查到了江家头上。”章兰因闷闷的说道。
宁安金矿……闻言顾衣眉头微微的动了动,她可记得,在前世对于李明渊而言,那座金矿是他用来招兵买马结交南夷的最大资源。
“与江家有关?”顾衣不动声色的问道。
江家看似干干净净的,但是自章家一案,顾衣隐隐的察觉到,江家,怕是依附了周家。此次金矿,江家怕是被摘出来自保的!
章兰因有些忧心道:“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这些时日他从柜子上支出了不少银子,为的就是打点江家的事情。”
章兰因口中的他,是章之润。这么久,她从未再叫过他一声父亲。
儿时曾无比渴望的,待有朝一日长大了便显得不会那般的重要了。
顾衣嗤笑一声,若是江远真的与私开金矿一事有关的话,花再多的钱打点都无用。毕竟触怒的是天子,触犯的是皇家威严。
但是似是想到什么,顾衣皱眉看向章兰因:“你该不会……还对江嘉敏……”
旧情未了吧。
章兰因脸上神色微敛,淡淡的说道:“我在努力忘记他。”
但是,曾经那般深爱的一个人,怎么能说忘记,就能忘记了呢。
“不管如何,江家的事情,章家千万不能插手。”能将私开金矿这笔账翻出来的,顾衣隐隐的已经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兰因,这件事情无论江嘉敏再怎么找你,你也不能答应插手。也不能因此事,去找宋辞年……”
顾衣了解章兰因,怕她一时间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