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的威严之下,周显之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声的说道:“是那个人做的……”
话音落下,果见太后脸色立即大变,不顾仪态的拍着桌子道:“荒唐!哀家说过,那人我们虽然可用,但却也不能尽用,你将哀家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那个人,就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狡猾不可控。当年与之合作,是万不得已,这些年双方一直在合作,却一直在防着对方。毕竟,谁也不能有把握他不会反咬一口。
被太后这般不留情面的呵斥,饶是周显之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难堪,但是却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轻易得罪不得,只能道:“太后,这一次我们也是计划好的。若是能得手更好,就算是不能得手,皇上查下去也是查到薛家头上,与我们无关!”
他倒是打的好算盘,如果成功了可以除去李离这个劲敌,就算没成功,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但是太后的脸色依旧紧绷,难看的厉害。
依照那个人的心计,事情怎么会那般的简单。
“你以为,他是那般好利用的人?”太后冷笑一声道,“这些年,他与哀家之间相互防着对方,都希望抓住对方的软肋能够在这一场交易中占主导的位置。他是恨李氏、恨李离不错,但是你可别忘了,咱们周家……”
余下的话,却没有说完,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太后的话,说的周显之不由心惊,犹豫的看了太后片刻道:“如今我们双方的敌人都是离王,他不至于吧……”
这下子,太后看都懒得看周显之一眼了,“不管怎么样,以后行事必定要先过问我一遍,不能与他私下有往来,更不能……让他知道当年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是周家的命门,若是知晓,周家将会失去所有主动的权利。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太后心中,隐隐还是有些后悔的……
“想不到,这次阎君竟然亲自动手,难道不怕离王察觉到了什么吗?”妖娆的女子懒懒的娇声问道,柔媚的声线,分外的勾人。
“李离是个聪明人。”眸色赤红的面具男子,淡淡的说道。
他们在长安城中近些时日动作频繁,再加上顾家一事,李离若是再察觉到他的存在,就枉费他将他当做对手了。
李离一旦知道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绝对不会放过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娇媚的女子听他这般说,便道:“虽是这般说,但是属下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阎君会选择在猎宫出手行刺,虽然有薛家做掩护,却也不是绝好的机会。”
依照她对阎君的了解,他不像是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
阎君听她问到此处,面具下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那是因为,本座想要证明一件事情……”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对付李离。
这一次猎宫行刺,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李离视线中,却也并非是一无所获。他竟然一举,掌控住了李离和周家的,共同命脉!
女子有些不解,“什么事情?”
此时,戴着面具的男子,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寒光,冷冷的看着女子,警告道:“罗刹,你多言了。”
被换做罗刹的女子被冰冷的目光扫过,后背不禁渗出冷汗,倒是忘记了,阎君喜怒无常的脾气了……
“属下知错。”连忙叩首认错道。
见她这般,男子身上的杀意方才收敛了几分,看了罗刹一眼道:“江南谢家恼人的很,谢家的谢蕴如今在长安,你派人盯紧他,不要让他碍手碍脚的,必要的时候,杀!”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戾气!
罗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不过很快消逝不见,迟疑片刻还是说道:“谢蕴乃是江湖后起之秀,惊鸿公子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若是杀他,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阎君倒是没看出她神色的迟疑,似是想到什么,薄唇略弯了弯,“那便从顾衣下手。”
罗刹不解的看着阎君,却见那个男人淡淡的说道:“那日是谢蕴从我们的人手中救出顾衣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略带沙哑的声音,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音调说道,十分的刺耳。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沉木的箱子上……
从未见过那般的女子,大胆到上鬼楼女扮男装与西域的商人谈生意。眉眼灵动鲜活,不愧是……李离看上的女人呢。
虽然是暖洋洋的午后,顾衣觉得脖子后凉凉的,打了个喷嚏,李离略微的皱了皱眉,想了凌雪风临走时的话,将声音放软了几分问道:“可是染了风寒了?”
显然,占了理的某人尚且在气头上,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
自家那位师兄倒是惯会见风使舵的,李离不在的时候说什么处处帮着她,如今李离在,他倒是好,以李离伤重为借口,将远书带了出去抓药去了。
当她是看不出来么,若是李离当真伤的重,他还有心思在背后同她使什么眼色么。
凌雪风顶着顾衣怨念的目光硬着头皮离开,是想着借李离受伤这样好的契机两个人就算是做不到冰释前嫌,也不要再闹僵硬下去了。
如今边境南夷异动虽然被压了下去,但是太后那边说的难听一些怕是要狗急跳墙了,这般复杂的局势下,李离和顾衣还是早些和好,不要闹别扭了。
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是别人讨好李离,李离真的还没尝试过费什么心思去哄一个小姑娘。
按照离王的脾气,一个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闹脾气,他早就翻脸不认人了,更不要想着哄他了。
当然,放眼大祁,也没人敢与离王较劲的。
可是,顾衣对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是他一开始,亏欠于她的。
一开始,将她当做一枚棋子,与太后抗衡的棋子。后面,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在寂寂无聊的岁月中,遇见了那样一个眉眼鲜活的小姑娘,首次吸引她的不是那样相似的容貌,而是骨子里那一种灼灼风华,和在无论如何狼狈的逆境之下,求生倔强坚强的意念。
那样的一种鲜活的色彩与生机,恍若对于一个置身于黑暗中的旅人,看见生命中的朝阳与光亮,怎么可放弃。
但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不是依附于人的藤蔓,有自己所爱的、想要守护的、所要坚持的。
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强,是他所喜欢的,正是吸引于他的,也正是因为那样的倔强,所以一旦下定了某种的决心,不会轻易的回头。
“我知道,你是在查南园的事情。”不知从何时起,在她的面前,他不再用本王自称,而是用我。
顾衣本是打算不理他的,但是听他这般一说,眼中微微的闪过了几分不解看着他。莫不是,他想帮她?
“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可,不可私自行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李离依旧淡淡的说道,其实不难听出话语中讨好的意味。
他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却再三为顾衣破例,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却用着他的方式来求原谅。这般做,莫不是因为重视。
这般笨拙,却又努力的讨好啊……
顾衣与他相识这么些年,自是对他的性子了解七八分的。若真的仅仅是将她当做一枚棋子,又何至于这般呢。
“明明自己舍不得,王爷心中又是有你的,难道你当真的想要与一个死去了多少年的人计较着不放吗?”耳畔,似是又响起了嫣儿的话。
并非是她性子太过于倔强,而是前世的时候她由着率性而为,已经选择过错了一次,却不想再第二次,栽在“情”之一字上。
顾衣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见她眉宇之间的倔强,李离挑了挑眉,道:“你确定不问问?比如说,如何再翻当年旧案,将你母亲当年的死因,公之于众……”
比起南园中,顾衣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的事实,显然这个更能吸引顾衣。
李离说,当年母亲是中了一味慢性的毒药——胭脂烫,才身体衰弱以至于撑不过生产之时的。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三年,顾衣就算是找到当年产婆的话也查不出什么来,毕竟当年在母亲生产的时候,确实没有人做手脚。
顾衣有千百种办法对付临氏,让她在顾家无容身之处。但若让当年的真相一直沉埋于地底,就算临氏最终为母亲偿命,顾衣依旧为母亲觉得意不平。
若是可以,将当年实实切切的真相摆在顾至远的面前,让他处置临氏。
九泉之下的母亲,也能够瞑目了。
但是临氏的背后,又有着老夫人。顾衣在顾家势单力薄,想要动手也要思量再三。
可是若李离愿意帮他,外有离王府撑腰,内又离王府的暗棋相助,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很多……
顾衣的眼睛眯了眯,看着一脸笃定的某人一眼。
这人当真是本性难移,又想着,以当年翻旧案为条件,交换得到她的原谅吗!
李离没想到,顾衣的脸色刷的一下冷了下来,比之之前冷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