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天空,难得的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琉璃色,冬日的暖阳,给肃穆的王府平添了几分暖意,阳光下,仿佛能看见细微的尘埃在飞舞。
虽然离王府的主人八年未曾回来,但是庭院之中松柏如旧,雕栏玉砌,自是少不了细心呵护。
离王府中的湖心亭,两边碧水环绕,仅仅用只容一人通过的石板小路与两岸相连,宛若平静水面上凭空一朵盛开的牡丹,可听见流水声声,环境清雅。
黑衣男子负手站在亭子中心,面容清俊,不知在看着什么亦或者只是发呆。
红衣男子从远处漫步走来,的时候看见的便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感慨道:“你这离开长安八年,可是这离王府和我记忆中的依旧无二,看来这些年你不在还有人时时照拂此处啊。”
男子的相貌异常出色,薄唇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阳光下潋滟的水面,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一种绚烂的颜色,李丽丽淡淡道:“景物依旧,只是世事更迭。”
红衣男子没说话,那一双比之女子还要妩媚潋滟的眼微微的眯了眯,还未说话却见李离问道:“怀言的伤如何了?”
提到正事,男子漫不经心的模样终于收了收道:“虽然他中了双煞掌,但是我用黑檀为他续命,如今送到了田一那里,有你九爷的话放在那里田一怎敢不尽心!”
打伤许怀言之人的双煞掌几乎已经练到了第八层,若不是许怀言内力深厚,若不是李离及时救出了许怀言,不然就算是江湖上人称妙雪回风的他也回天乏术!
而更为讽刺的是,被诬陷通敌南夷皇室的许怀言,所中的双煞掌分明是南夷皇室之人才能练的功夫,十分阴险歹毒。许怀言通敌叛国,分明是有人故意诬陷,目的是为了对付许怀言、还是为了徐州的兵权、亦或者是为了对付李离……
他与李离是多年好友,自然不由得为其担心,但是李离十分淡然,道:“定要田一在周蘅晖回长安之前将怀言救醒!”
许怀言通敌南夷一案,证据确凿,最主要的证据是周蘅晖手中还有许怀言通敌南夷的亲笔书信和印章,纵然是他也查不出那一封封谋反的书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切的真相,只能等许怀言醒了才能查清楚。不然,若是徐州的兵权真的落在了周家的手中,那当年边关将士的鲜血可就白流了!这也是他不得不回长安的原由。
见李离没说话,凌雪风还是有些不习惯。昔年的李离性格虽然清冷,但不至于这般淡漠疏离,八年前徐州那一场战役,谁也不知道其历经了什么变成这般模样?
凌雪风有些不习惯这样沉默的气氛,便没话找话的说道:“你让我查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果然,却见李离波澜无尽的眸子看向了凌雪风,原本他还想吊吊李离的胃口,被这样的目光一打量,只好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异常的笑容,压低声音道:“那是顾家四小姐,顾家啊……”
在查出烟雨楼中偶遇的女子身份之后,凌雪风终于知道为什么生性清冷的李离,会对一个不曾相识的女子这般在意了!
不过……看着李离清冷的薄唇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凌雪风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样笑,似乎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此时的顾家,面对顾至远的怒火,和临氏的幸灾乐祸,顾衣按捺着自己的脾气,看着顾至远一字一句问道:“父亲,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顾至远怒不可遏,临氏在一边扮演好贤良的姨娘角色柔柔劝道:“国公爷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了四小姐。”
顾至远冷笑一声道:“她胆大包天连离王的马车都敢砸,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着果然是为了昨日之事。
先不说昨日是章兰因胡闹给她惹来的无妄之灾,她并非是故意想接近李离。就算是她有心又如何?大祁民风开放,不说扔了把折扇,就算是扔了香囊传达情义又如何?
偏偏顾至远听信临氏一面之词的挑拨,对她要打要罚!
顾衣冷哼一声,看了惺惺作态的临氏一眼,奇道:“昨日不过是失手将折扇掉在了王爷的马车上,并非是女儿有意接近离王。不知姨娘是如何和父亲说的,竟惹得父亲生这般大的气对女儿要打要罚的。”
她超乎寻常的冷静,三言两语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反而将火引到临氏的身上。
临氏怕顾至远起疑心怀疑她是故意挑拨,是以连忙道:“四小姐恕罪,是妾身今日听院子里的丫鬟闲聊说是昨日四小姐故意当街扔扇子到离王马车上为的是接近离王,流言在这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妾身担心有损四小姐名誉便跟国公爷提了一句,谁知道会让国公爷误会……”
声音怯怯的,十分无辜。
顾衣却是得理不饶人道:“哦?不知姨娘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在这长安城中认识顾家四小姐的不过寥寥数人,怎么知道那日在街上失手砸了离王的人是我呢?”
经过顾衣的三言两语,事情完全已经变质了——从原本顾至远找顾衣兴师问罪,倒成了顾衣质问起临氏,倒让她得不偿失。
临氏没想到,昔日寡言的顾衣怎么变得这般的能言善辩了。殊不知当年顾衣在朝为官,异邦使臣来朝觐见,她以一人舌战众使臣而闻名于朝野上下,区区一个临氏,又怎会是顾衣的对手。
临氏招架不住,眼圈微红的看着顾致远,仿佛在顾衣那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顾至远终于发话了,冷然道:“顾衣,你这是做错了事在质问你姨娘不成!”
见顾至远如此维护临氏,顾衣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之意道:“女儿不敢。”
见顾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顾至远是又怒又恨,道:“身为女儿家性格这般桀骜不驯,传出去有辱我们顾家门风!你在家中好好的反思几个月,若无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出门!”
不管顾衣是有意还是无意接近离王,他都要对顾衣小惩大诫一番。无论之前她在府中再如何胡闹,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皇上病弱,皇子年幼,离王回长安有夺储之嫌,顾家女儿,绝不能卷进去,尤其是顾衣!无论她心中会如何的责怪他这个父亲!
见顾至远这般专横,顾衣自是不服气,想与顾至远再争辩一二,一直在顾衣身边的林嬷嬷悄悄的拉了拉顾衣的衣袖,顾衣将怒火压了下来,冷冷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说着,头也不回的直接拂袖而去,可见心中的怨怼有多深。父女二人之间的鸿沟,永远也跨越不过去!临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声笑意。
见顾至远气的直发抖,临氏将眼中的得色掩饰去,换上了一幅担忧的模样道:“国公爷何必与四小姐置气呢,好好说,四小姐定会听国公爷的。”
顾至远揉着额头道:“这些年她若是能听的进去一句半句劝何至于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倒是你,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是为了四小姐和国公爷好,妾身不觉得委屈。”临氏垂眸,掩饰了眼底的冰冷,一如既往的温顺道。
顾至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不觉。
端居中,顾衣神色平静,不似在书房中那般怒火冲冲,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林嬷嬷为顾衣奉上茶水,欣然道:“小姐今日所为出乎老奴的意料。”
纵然生气,但是并未曾与顾国公争锋相对,让父女之间的关系未再进一步恶化!
顾衣勾起了一抹懒洋洋的笑容,道:“临氏此举,利用昨日之事打压我是假挑拨我与顾至远父女之间感情是真,我何必如了她的意呢。”
她鲜少露面,长安城中认识她的人屈指可数,昨日之事虽然在长安城中传的流言纷纷,外人又怎知道梨春园中的女子是她?又怎么会那般快就传到了临氏的耳中呢?
除了昨日同在街上遇见的顾南晴和顾雪之外,顾衣想不出会是别人将这个事情透露给临氏。而摆明着,顾南晴将昨日之事透露到莲院那边,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若是心思浮躁的顾南月中计顾衣不会做他想,临氏这般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做了顾南晴的刀呢?
能让临氏甘心这般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样做能够挑拨她与顾至远父女关系!
倚梅阁之事,打了临氏的脸,她想找机会反扳回来。想明白这点,顾衣再气也按捺了下去,她已非当年的顾衣,又怎会意气用事。
听了顾衣的话之后,林嬷嬷叹了口气,半是欣慰半是心疼,这些时日小姐的转变她是看在眼中的。她一面盼着小姐能够与国公爷父女之间的关系不要闹的这般僵,可是一面又心疼顾衣的委曲求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坠儿小跑进来,磕磕巴巴的通报道:“小……小姐,离王府差人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