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回到禧福堂中,却见屋子里静悄悄的,老夫人靠在软榻上似乎是闭目养神,但是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嬷嬷心下诧异,方才走的时候老夫人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便成了这样子了?
老夫人神情不大对劲,小丫鬟都不敢上前伺候。秦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些年,看得出来老夫人这是在生气呢,低声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出去,自己上跟前和老夫人回话。
听着脚步声,老夫人抬了眼皮子微微的看了秦嬷嬷一眼,见是她,便问道:“龙舟送过去了吗?”
秦嬷嬷笑道:“老奴亲自送过去的,老夫人放心好了。那龙舟做工精致,小公子欢喜的很呢。这龙舟就两只,老夫人送了二房和长房,想来此举四小姐也看得出来,在老夫人心中两个孙子都是一样重要的。”
老夫人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一面道:“以前至远糊涂,不重视四丫头,却没想到几个姐妹中最有出息的竟然是她,虽然顾家不需要攀龙附凤求取荣华,但是如今局势难定,顾家想要长远下去朝中少不了要有人的。”
话语中,莫不透露着对顾家的关心和担忧。
秦嬷嬷倒了杯茶给老夫人,老夫人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秦嬷嬷是跟在她身边的老人了,很多事情老夫人拿不定主意的秦嬷嬷都会为其参考,是以有些话老夫人连跟张氏都很少说,却跟秦嬷嬷说。
“如今朝中就至远一个人,至齐又是个不争气的,而至宁虽好,可是不过是个武将,性格又不善交际,帮不了他兄长……”
见老夫人说到此处,秦嬷嬷也不由得几分感慨。这些年,顾家看似风光,可是到底没什么实权的,远不如以前,在如今周家和薛家渐大之下,顾家更是在夹缝中求生。
可偏偏,国公爷又是个淡泊的性子,为顾家家主,什么都不上心,在长安城中为官的其他两位爷也帮不了什么忙。
“论起来,最为能干的是四爷了,可偏偏偏不在长安……”秦嬷嬷叹了口气道。
“老四是个好孩子,若他在朝中,肯定能帮他兄长不少忙的……”提到远在江南的顾至安,老夫人脸色黯然道。
“当年四爷调去江南为巡抚,老夫人没阻止,旁人不知道老奴却清楚的很,老夫人这是怕四爷留在朝中太过于得势,怕国公爷多心,所以心中纵然再不舍却也没阻拦。”秦嬷嬷低声说道。
四爷顾至安,是老夫人三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又是最小的孩子,老夫人自然偏宠着他。可是为了让顾至远安心,老夫人同意四爷调遣去了江南。
老夫人不是国公爷亲生母亲,但是国公爷对老夫人这般敬重,自然是因为老夫人真的为其着想。老夫人膝下虽有三子,却并无偏宠一个儿子之意,而且因为国公爷不是亲生的,倒是多疼些国公爷一点。
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老夫人连对娘家那边来往都淡了些。此举一是为了不让国公爷为难,二是当年老夫人本是一个姨娘被扶为正室,外面自然没少说些风言风语,为了杜绝那些流言,老夫人牺牲不可谓不大。
秦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些年,很多事情都看在眼中的。
虽然老夫人如今被尊着老祖宗,看起来过的不错,但是年轻的时候没少受委屈的。当年老国公爷抬老夫人进府中,为的是给病重的前国公夫人冲喜,而后那位疯了,老夫人一心侍奉着老国公爷待先夫人留下的世子如己出才有今日。
好容易苦尽甘来,可是为了避嫌连娘家人那边也不好太亲近和接济,这些秦嬷嬷看在眼中也是心疼老夫人。
而到了如今,老夫人虽然在后院享着清福但是还要为顾家处处打算。
说起来,长房那边这些年过的真心不错的。国公爷世袭了爵位,世子也落在了小公子头上,连带着一连出了一个世子妃一个离王妃。
倒是其他三房,二爷性子风流,在朝中高不成低不就的;三爷因为三夫人和老夫人关系并不好,干的是为朝廷卖命的差事;四爷虽然是三品巡抚,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老夫人连见上一面都难。
想到这里的时候,秦嬷嬷又道:“四爷已经去了江南,老奴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几个爷都这样了,可是膝下几个小姐和公子都是老夫人亲生的孙子孙女,容老奴多嘴一句,您该是为她们好好打算打算了。”
四小姐那边被封为离王妃,想着平日里四小姐对老夫人还算是恭敬,是以秦嬷嬷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三小姐那边,出身样样都不如二小姐,可是却偏偏赐婚成了世子妃。
而老夫人膝下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还未曾定婚事呢。秦嬷嬷,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秦嬷嬷的话何尝不是说到老夫人的心病上了,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惠儿来,便就是为了此事。”
惠儿,是张氏的闺名。
秦嬷嬷见着老夫人的表情不太好看,转而一想,迟疑的开口问道:“二夫人是如何说的?”
她想着难怪方才老夫人的脸色不对劲,肯定是方才二夫人跟老夫人闹了。毕竟二夫人为二小姐谋划这么些年,为的就是那世子妃的位置。
如今,落在了二夫人最看不顺眼的人女儿手中,二夫人如何的甘心呢。
却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那般的说,饶是秦嬷嬷,也不由得惊呼出声道:“二夫人这是疯了不成!离王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后面下场如何还不得而知,若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不说二夫人和家中几位爷,就连张家也会被拖累的!”
她是知道,虽然这些年老夫人跟章家没有太多的来往,但是心中还是念着张家的!
说完之后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的表情却又几分复杂,秦嬷嬷心中一突,拿捏的问道:“您,该不会是同意二夫人她……”
老夫人却没有回答秦嬷嬷的话,浑浊的眼珠子,此时却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对,我是该为他们好好的打算打算了。”
这样做,是为了顾家好,是为了自己儿子们好,也是为了张家好……
老夫人心中权衡利弊,已经做出了某种选择。对于自己所做的选择,她在心中如是对自己说道。
“张家?”薄凉的嘴唇勾起一抹浅笑,请冷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在这初夏的夜晚,让温度莫名的降了几分。
见着李离这般模样,宋辞年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你好好的说话,不要笑得那样渗人可以吗。”
李离眉头挑了挑看了宋辞年一眼,宋辞年摸了摸鼻子缓缓跟李离说起了章张家的来历。
“张家主要以经营茶叶为主,生意在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不能与经营玉石生意的章家相比。”
花容楼的情报都是宋辞年经手的,是以对于这些东西宋辞年记得十分清楚,“张家是四十来年前到长安城的,以茶叶起家。虽然和顾家是姻亲关系,但是张家和顾家来往不多,张家掌柜的如今是张瑾,也就是那不知好歹觊觎那顾四小姐的张良玉的父亲。”
没想到宋辞年又胡扯到了顾衣身上,李离眉头动了动,宋辞年嘿嘿一笑,连忙道:“长安城中大半的茶叶生意都是张家的,生意多来往于外族和长安之间,张瑾虽然是掌柜的,但是一年中有大半年都会随着商队外出的,鲜少在长安城中。不过,凡是与张瑾打过交道的人,对张瑾的印象很不错,不会仗着与顾家是姻亲仗势欺人,在生意上很有头脑,只是……”
说到这里,宋辞年嘴角勾起了一抹趣味的笑容,准备给李离留个悬念。但是李离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辞年只能十分无趣的接着说下去:“曾有人说过,那张瑾若是许些事情不亲力亲为的话,不随商队出关,长待在长安铺子中打理,张家可不会就这么一点成就……”
听宋辞年说了许多,李离揉了揉眉心觉得此人越发聒噪了,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宋辞年的话道:“捡要紧的说。”
李离脸色不大好看,想来今日心情不大好,自从小皇子来过之后……
这个时候宋辞年可不敢如往常一样和李离对着干,老老实实的长话短说。
“张瑾若只是个单纯的商人,为何不安心在长安中做个掌柜的反而总是跟随商队外出呢?原因很简单,他需要借商队的掩护做一些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情。”
“而根据张瑾往常行踪表明,他都是开年随商队出关,下半年才回长安的,可时今年却提前一个多月回来,还送了一大批东西到顾家,让人大为不解。”宋辞年道。
张家与李明渊有关他们早就有所察觉,所以张瑾一有行动,盯着的人立即会汇报给宋辞年!
李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长安城中,若是章家倒下了,总该有人名正言顺接替方才能为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