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救了赵氏的事情顾衣没有放在心上，这些时日她在钻研田一教给她的那些毒药，毒药都是现成的配好的，再加上书上的讲解，也不是那般的晦涩难懂了。
这几日顾家安静，李离那边那天过后也就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了，顾衣清闲时候，借着这个时间将田一给她的医书都翻阅完了。
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静下心来将医书看完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她到烟雨楼找田一的时候田一有些意外问道：“丫头，那么厚的医书你都背完了？你该不会是唬我的么。”
此时正是三月初，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候，太阳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田一惯会享受，搬了把竹椅在药铺的小院里半眯着眼睛晒太阳呢，左手边放着一壶酒右手边还放着一只吃了一半的烧鸡。
见着田一懒散散的模样，似乎是恨不得顾衣将那医书给背个一年半载的，顾衣的嘴角抽了抽。
“师傅，书上的内容都背会了，只是有些东西尚且不知道医理，并不十分能看得懂。”顾衣按捺住了跳动的眉头，乖巧的说道。
田一见顾衣这般说，将信将疑的而看了顾衣一眼，将那医书翻了几页后随便抽了顾衣几个问题，顾衣对答如流。
田一狐疑的看了顾衣一眼，轻咳一声问道：“医书上第三百四页第十三行记载的是什么。”
“竹叶青、七步蛇，毒液混合一起堪比鸩酒之毒，需马粪才可解。”顾衣道。
“第四百二十页第五行？”田一不信邪的问道。
顾衣鄙视的看了田一一眼，道：“师傅，第四百二十页只有四行。”
见着顾衣是真的会背了，田一非但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高兴，而是苦着脸长叹口气道：“真的是前世欠了你的，看来这午觉是睡不成了，来来来，我带你到炼药房看看……”
田一虽然口中说着不情愿，但是到底对于自己收的唯一一个弟子教的还是用心的。
顾衣到了田一传言中的炼药房还没进去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了惊，比起药铺外面的脏乱不堪和田一的邋遢，这炼药房中却是十分干净整洁。
却见里面大鼎小鼎炉子等等器具都是应有尽有的，除了青铜的鼎炉之外，还有白玉、白瓷的药瓶等等。
见着顾衣一脸呆滞的模样，田一笑眯眯的道：“这可都是师傅的宝贝呢，上次给你的毒药都是从这里面炼出来的，今天就带你认识下我们是如何的练药的。”
田一只简单的教顾衣认识了下基本的炼丹工具之后自己就去边上捣鼓了。前世的时候顾衣虽然与田一有交情，但是却未曾见过田一的炼丹房，是以也十分好奇。
“那些瓶子你可别乱碰都是炼好的毒药无色无味的，若是中毒了我可救不了你。”田一指着那边摆放整齐的白瓷瓶子道，上面写着什么“穿肠散，五步倒”等等，顾衣知道，田一维持生计的，便就是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毒药。
当年曾与田一做过交易，也知道此人一瓶毒药价值不菲，也就只有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暗杀对手的时候才从田一这边购买毒药的，按理说田一银子应该不少，可偏偏依旧是贪财的很。
“师傅你这些药就在这放着，外面也没个锁，就不怕别人偷吗？”顾衣看着那一瓶瓶摆放整齐的毒药，打量着这个相对来说简陋的药房好奇的问道。
却见田一低头在那里不知道鼓捣什么呢，听了顾衣的话咧嘴一笑道：“哪里敢有长眼的小毛贼敢偷爷爷的东西，就算是他能进的来也出不去。”
顾衣默了默，想到田一此人用毒的手段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确实是没人敢不长眼的来招惹他。
在顾衣心中暗自诽谤的时候，却见田一不知从哪里摸了个白瓷瓶子，倒出了个褐色的药丸对顾衣道：“吃了它！”
见着田一手中奇怪的药丸，若是没看错的话，田一是从毒药那一堆瓶子里拿出来的！顾衣脸色扭曲了会儿，小心翼翼问他道：“师傅，这是什么？”
“毒药！”田一面无表情道。
顾衣好悬没有被自己口水呛道，却见田一道：“入我门下的弟子因为常年要跟毒物打交道，是以从小都要服用毒药练就成百毒不侵的本事。这药虽然药性毒，但是适量的服用却是对人体无碍的，加强对抗毒物的体质。”
听了田一的一番解释，顾衣才放心的将那褐色的奇怪药丸给吃下了，吃下去的时候有一种辛辣的感觉，味道——不是很好。
田一将那瓶子丢给了顾衣，嘱咐她每月吃一颗，不要中断。
顾衣拿着白瓷瓶子，跟着好奇宝宝一样问田一道：“师傅，我若是一直吃这个不间断，会不会练就百毒不侵的本事？”
若是那样的话简直就太好了，可以免去很多被暗算的可能。
听了顾衣的话，田一白了顾衣一眼道：“你做梦呢，为师我自小服毒物长大才有这百毒不侵的本事，你半路拜师还想练成这样？多吃点这些药，顶多是对寻常的毒药有耐药性罢了。以后真的中了什么剧毒，倒也不至于立即丧命运气好的话还能留着口气，等着师傅来救你。”
田一说话刻薄顾衣是知道的，前世的时候顾衣自然不会让田一在言语上占便宜的。但是这一世……看在他是自己师傅的份上，忍了！
不过田一能拿的出手的自然是好东西，到时候虽然练不成百毒不侵的本事也是好的。
一面想着，顾衣将那白瓷瓶子收到了袖子中，目光落在了放在角落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冰玉做的瓶子中随口问道：“师傅，这是谁订做的‘沁骨’啊！”
沁骨，是田一所有的毒药中卖的最贵的一种的，小小一瓶，便就价值千金！
沁骨并非是什么剧毒的药，它的药性跟忘忧散差不多，能够让人忘记一些自己想要忘记的事情，但是却不会跟忘忧散一样上瘾。长期服用下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慢慢淡忘，若停止服用了，那些淡忘的回忆会再回来而已。
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九，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有难以言喻想要忘记的不愉快的回忆。比如说，所造下的杀孽，比如说，所负之人……
所以，沁骨的要价会这般高。
“你着丫头倒是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它来。”这沁骨本就是烟雨楼的招牌药，是以顾衣认得出它田一虽然有些惊讶，倒是也没多想。
顾衣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她之所以一眼能够认出沁骨，那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到死——她一直在服用它。
那是，邺山行宫中李离死之后，夜夜梦魇缠身，顾衣不得安宁，无意之间听田一提及了烟雨楼中有这种药，买了许多。
一瓶药，价值千金，顾衣在烟雨楼中所买的药花了不下于万两黄金。那时候小皇帝信任她，她又在户部当差，虽为侍郎，但是户部尚书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户部实权皆在她手上。是以，前世走到那样的地位，顾衣并不差银两！
搜刮些民脂民膏什么的十分方便，传言侍郎府，都比国库有钱！
沁骨沁骨，沁凉入骨，那些难以相忘的回忆和顾衣潜意识不愿意去回想的东西，在服用沁骨之后渐渐淡却了。
后来，顾衣虽然经常对着长安的月色发呆，但是对于塞外草原上的生死相依那一份悸动渐渐忘却；后来，虽然邺山行宫中那场噩梦经常让她半夜惊醒，可是醒来之后，顾衣只当是自己杀孽太多心虚。
很多东西，该忘的不该忘的，在沁骨的药物作用下顾衣渐渐忘却。对于李离的回忆只变得很淡，只记得二人在朝堂上的交锋。
重活一世，没有了沁骨的药力所以那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那些回忆，陌生的却又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情愫喷涌而出。
离李离越近，顾衣回忆越多……
花高价买沁骨的人，多是世间伤心人。
田一看了对着沁骨发呆的顾衣一眼，不明白一瓶药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随口道：“哦，那一瓶是章夫人预定的。”
原本顾衣见到沁骨，心生感慨所以才随口问田一的，可是见田一这般说，顾衣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问道：“章夫人？哪位章夫人？”
见着自己的徒弟问这般愚蠢的问题，田一白了顾衣一眼道：“长安城中能够买的起沁骨的，还有哪个章夫人。”
沁骨价值千金，小门小户肯定买不起，能够买的起的，也就只有章兰因的母亲章夫人了！
见着顾衣一脸愕然的表情，田一道：“莫非你认识那位章夫人不成。说起来她可是这烟雨楼的常客了，用这沁骨用了十来年了。也就只有如章家那般的家大业大才能用的起呢……”
田一一提到章夫人，就是如同看到财神爷的模样。显然对于这位付钱爽快的顾客十分的满意。
听了田一的话，顾衣有些不淡定了。
那长安城中生意场上被誉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顾衣印象着冷静自持却又不失和蔼的章伯母，究竟会是有着什么样让她介怀的事情竟然让她要积年累月的服用沁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