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入仕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全心全意的侍奉曹操,以致弄成今日的局面,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辞了曹操之后,司马懿归家,和家人说了今日主公对自己的安排之后,便一个人关上房门躲在屋里思考着这个问题来了。
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别人自然也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除了极个别的疯子之外,这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怨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戴。自己的态度总是决定着别人态度。
司马懿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造成自己今日局面的罪魁获救究竟是谁。然而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怨恨,也不存在什么后悔之类的,因为在他看来,曹操实在不是一个能让臣下心甘情愿去为之奉献的主公。他对臣下实在是有些苛刻了,让在他手下做事的人总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
这是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至少,昔日年少的自己每每看见兄长头上那紧皱而起的眉,心中就会为了这个川字,而怨恨不已:兄长才三十七啊。可他看上去已经像一个五十好几的人了,全然没有昔日那一丝风流倜傥的模样,人家还说他这是所谓的长者风范呢。哼,这样的风范不要也罢。司马懿怨恨的想着。在家中的八位兄弟里,他与他大哥的关系是最好的。
是不是要去南边看看呢?司马懿盘算着一点。他在曹操手下并不得重用,偶尔也会兴起离曹而去的想法。但从来也没有一刻,他的想法向眼下这般来得如此猛烈。说实话,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行的。
作为一名臣子,他在曹操手下只能算是不上不下的中层官员罢了,就算眼下领了曹操任务,也未必会被曹操看重多少。再加上自己家中的人口较少,除了妻子之外,眼下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行得好,就这么悄悄的离去,也是完全可能的。
唔,要不要这样做呢?司马懿琢磨着,却犹豫了起来。他定不下主意,最终决定去找自己兄长谈上一谈。
司马朗的官职是兖州刺史,算是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平素都住在兖州的郡治东郡城里,司马懿自己是难得一见的。不过眼下正好已是到了年末,正是各地牧守回都续职当口,离许昌并不远的司马朗自也是早早回到了许昌。他是前两天刚到的,因还没受到曹操的召见,便只老老实实呆在他们司马家于城外买下的一幢大宅之中。
司马懿乘着马车由许昌的南门出去,沿着官道复又行了大约十里便看到自家宅院的所在。城里一小家,城外一大家,这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时代凡是有些地位和势力之人的惯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族群一大,人口就多了起来,若是都住在城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地给他们安置。终究,他们也不是皇帝。
车马停在了宅院的门口,司马懿走下车来,自有人接近府去。他来的时候已是申牌时分,虽事先没有通报,但在见了他之后,依然有人迅速的通知府内的厨子:多准备一些饭菜吧,二少爷来了。当下众人又是忙乱了一番,司马懿却是不语。
他默默的与自家兄长见过礼,默默的坐在兄长的对面食用下人呈上的饭菜,然后默默的跟在同样用过了晚饭的兄长身后,走到了宅院的书房内。
两人走到案几边,分左右对座而下,司马朗便动手沏起茶水来。这些茶都是从南方的长沙卖过来的,泡沏起来的味道与以前那苦涩不已非要和香花调料混合调制的茶水,不同这些由长沙那边的送来的茶叶不但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而且直接用沸水冲泡就可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这是一种淡雅的味道,乍然一闻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就这么持续下去,却颇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受。
兄弟两人皆是无语,只是这样坐着,抬手品尽一杯一杯的香茗罢了。直到那一壶水尽,也不晓得已是什么时候的司马朗这才开口询问自己兄弟的来意:仲达来此,不是光光为了陪我吃饭喝茶吧。
因为有所困惑,所以才想来请教兄长呢。司马懿老老实实的呆在司马朗的对面,端端正正的跪坐着。虽然在别人面前他多少都让人感受到几分奥桀不驯,但在自家的大哥面前他却始终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已为成人的自觉。
哦?你说说看。见自己的二弟还是以老模样来面对自己,司马朗的脸上不经意的有了些许笑容,他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实是这样的,主公让我去长沙宣旨可能要去好长时间呢,早这段日子里,我想把春华和师儿先拜托到兄长您那儿请您照顾一下。司马懿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只是用了一个似乎很平常的借口。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即使眼下是在自己家族的大院里,他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得那么明白的。
你想离开主公?司马朗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一下子听出了自己这位兄弟言下的意思。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兄弟对于自家主公曹操实在是很有些不待见。他原以为那只是兄弟对主公不了解的缘故,但不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将自己的妻子托付给兄长,而自己则往南方游历。若是不曾遇上合适的主君,那自然会回来,若是看上了自己满意的,则请兄长将人送去。司马懿打着这个算盘,司马朗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不过他虽然很理解自家兄弟心中的苦恼,但因为家族中人的缘故,他却也还得劝诫自己的兄弟一番:仲达,这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我们全家人都在主公的帐下效劳,而以主公他那刚烈的个性必不容许有人对他不忠。若你就这样走了,只怕他会对我们家族不利啊。
不至于吧,我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人物而已。司马懿轻轻的摇了摇脑袋,脸上略显得有些苦涩:而且在这里我重觉得闷气。或许我并不适合于一个强势的主公吧。
小人物只是代表了过去?如今主公已是打算用你了,难道害怕以后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吗?司马朗劝说着自己的兄弟。
恐怕不会有了。我感受的出来,主公对我十分忌惮。他甚至打算将我远远的甩出去。司马懿苦笑着,显得很有几分无奈。
这又怎么说。司马朗并不常住许昌,对许昌城里的种种不是非常的清楚。
他同我说司马懿直接把曹操与自己说得同兄长说了一遍,随即问他:你看这样子,我还能留下吗?以宣旨官的名义过去,我根本就不能隐名埋姓。在这样情况下,让我去负责情报收集,我根本就是只能装着去投靠李晟的模样才能留下去。
无论如何,我这么一个背主的称号都是说定了。若真心的为主公谋划一切,只怕出了问题,我就成了两面都不得好的混蛋了。司马懿不禁大声起来,此刻的他显得十分激动。
怎么能这样呢?主公怎么能让我们司马家的人去当细作?司马朗站起身来,脸上也颇有些阴晴不定。他很想从进城去,去质问自家主公的,但他终究还是勉强平静了下来,坐在了原地。那你已经决定这样做?沉默了好一会,司马朗这才开口问道。
眼下,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兄弟是如何的迫不得已了,他自然也不好继续反对下去,只得向自己的兄弟再确认一番。
是的,我也只能这么做了。一切还请兄长多多担待一下。司马懿低头下去,言语中的托付之意已是很明显了。
放心吧。我们司马家的人,我还是会保护起来的。这次主公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哎司马朗说着最后也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