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儿子,”乞丐哑着嗓子说道,“她的儿子也是被放在石棺里丢进河里去的。”
神宗狐疑地看了看贾灿,又看了看薛中书。贾灿面色凝重,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薛中书则更心直口快,直接上前问老人道:“这真是您儿子?”
老人带着哭腔,声音非常微弱:“是,这是我儿子,我最好的儿子哟!”老人说着便又哭了起来。老人一哭,围观的人们也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替老人喊起惨来,说老人先是没了儿子,老伴儿又随之而去了,只剩下孤苦伶仃一个人,日子实在是难过啊!
“大哥,”薛中书见场面即将失控,转身对神宗请示道,“不然咱们还是通知官府,由当地知县处理吧!”
贾灿却上前拦住了他说:“我看这其中有事情,还是不要通知知县的好。”
“你什么意思?”薛中书一直同贾灿不合,现在又被贾灿制止,心里自然不爽,“知县就是要管理当地的一切事宜,现在在这里发现了尸体,难道不能告诉知县?”
贾灿不怒反笑,心平气和地说:“薛中书所言极是,只是薛中书所想的也许有些简单了。”接着又转向神宗,说:“我记得之前黄兄说过,知县大人派了官吏下水察看,上来后却只说河底有一个石棺,可是这石棺明明已经布满了青苔,绝对不会是你们离开之后放下去的,这难道不蹊跷吗?”
薛中书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顿时哑口无言。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秀文突然开口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石棺一直都在河底,知县大人是有意隐瞒?”
贾灿连忙摆手道:“这我可没说,我可不敢诬陷知县大人,你可要当心自己的小命。”
李秀文听后连忙捂住了嘴巴,又觉得太过丢人,放下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薛中书道:“你就不要吓唬秀文了,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知县还能目无王法随意杀人了!既然你觉得不能找知县,那你出个主意,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放在这里一走了之吧?”
贾灿笑道:“当然不能一走了之,怎么也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离开!依我看,咱们还是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好好问一问这个乞丐再说,他看起来知道一些事情。”
“那走吧,找个客栈好好盘问盘问!”神宗说着,一挥手朝冷清的市集走了过去。
该地太过荒凉,整个县城只有一家客栈,客栈也非常简陋,但也只好如此将就着了。
贾灿陪神宗现行订下了房间,薛中书和李秀文将先前的乞丐带了进去。乞丐什么时候进过客栈的客房里,进来便四处张望着。李秀文笑道:“大爷,您先坐下,我们有点事情想问问您。“乞丐”唔唔“地答应着,眼睛还在四处张望,身子凭感觉向凳子挪过去,手碰到了桌子才知道已经到了位置,才坐了下去。他刚坐下去,却又连忙把手从桌子上拿开,重新站了起来,十分拘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薛中书从底下端了一些简单的饭菜上来,推门进进来瞧见乞丐站在当地,便疾步走了过去,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面,问乞丐说:“大爷您站在着干什么,怎么不坐下啊?”乞丐尴尬地笑道:“俺站着就行,俺身上脏兮兮的,别再弄脏了人家的桌子凳子,这桌子凳子打得多精致啊!”同薛中书说着话,他的眼睛却瞟向了桌子上可口的饭菜。薛中书忙笑道:“您坐下,凳子就是给人坐的,脏一点怕什么,物尽其用才行。”乞丐听后才缓缓坐下,笑道:“哎呦,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说话都不一样,‘勿进器用’俺都听不明白。”薛中书把桌子上的饭菜往乞丐身边推了推说:“物尽其用就是说东西得充分发挥它的作用才行。这饭菜也是给您准备的,您别客气!”乞丐听这话忙摆手说:“这怎么使得?俺虽然天天吃不饱饭,也不能白吃你们的饭。”贾灿这才开口道:“不是让你白吃,你得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才行。”乞丐听贾灿提出了要求,脸色一正道:“你问吧,俺虽然没钱,还从来没说过假话,说假话要遭雷劈的!你们问完了我再吃这饭。”
神宗开口道:“好啊,老先生有气节!你方才说那石棺里的孩子尸体是那位老人的儿子,可有证据?”神宗开口,薛中书便坐在一旁用纸笔记录了起来。
乞丐摇头道:“没有,但是刚才你也都看见听见了,大家伙都这么说了,那我一个人说假话,他们还能都跟着我说假话?”
神宗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石棺是什么时候被放进河里的?是谁放进去的?”
“那得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是个春天!”乞丐脱口而出,接着又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我是春天听说的这件事。”
贾灿接口道:“什么事?”
“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一天,我听人说一队官差抬着一个石头棺材往河边走了。接着就听说那老大娘家的儿子死了。”
神宗听到这话,和贾灿对视了一眼,薛中书和李秀文也吃了一惊,心里暗自庆幸道:“还好没有冒冒失失地去找知县去处理这个事情。”
神宗继续问道:“这么说是知县让人把石棺扔进河里的?”
乞丐手扣着自己的膝盖,想了一会儿有点慌张地说:“俺可没这么说,俺也说不准是谁让他们干的,俺就知道这么多了,这饭俺不吃了,俺先走了!”说着他就起身要走。
神宗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也没有拦他。李秀莲忙端起饭菜来递过去说:“这些饭菜您拿回去吃。”
乞丐看了看神宗和贾灿二人,忐忑地接过饭菜连声道谢,然后走了出去。
乞丐走了出去之后李秀文走回来说:“这大爷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贾灿皱褶眉头道:“是有点可疑,他在害怕什么?”
神宗转而问薛中书说:“刚才的谈话你都记下来了吗?”薛中书站起身把写满字的纸递了过来:“一个字也不差,都记下来了。”神宗看了看记录,说道:“把那个老人叫过来问一问吧。”
老人很快就被带了进来,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哭腔,只有眼眶还红红的,进来便坐在了凳子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们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就行。”贾灿对她说道。老人听后点了点头,并不出声。
“那两个石棺里面,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儿子?”神宗问道。老人又点了点头。
“点头是肯定的意思吗?”薛中书在一旁确定道。老人这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声“是”。
神宗有些不满意地继续问道:“你儿子什么时候去世的?”
“十八年前。”老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永远忘不了十八年前他们抬着石棺往河边走的场景……”说着她便又哭了起来。
待老人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神宗才问:“谁抬着石棺往河边走?你亲眼看到的吗?”
“我亲眼看着的!”老人说,“那些官差用棍子挑那个石头棺材往河边走的,但是我没办法阻止他们……”
“是谁让他们这么干的?”神宗继续问。
老人呜咽着说:“是知县大人,知县大人说让他们把棺材抬到河边扔下去,他说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了。”
贾灿开口道:“能详细说一说那天的情形吗?”
“为什么不能?那天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那天我家那口子下地里干活去了,我在家里洗衣裳,突然几个官差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架起来往外面抬。我拳打脚踢想要让他们松开我,但是他们力气很大,抓我抓得紧紧的。我问他们干什么,他们只说知县大人找我。知县大人在那之前找过我好几次了,他威逼利诱我和他……”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停了下来,李秀文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您得说出来,我们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能更好地帮您啊!”
老人这才继续说了起来:“知县大人威逼利诱我和他同房。他小我好几岁,而且我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那天他们把我弄到知县家里去,我一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个石头棺材。我走过去一看,里面躺着的分明就是我的孩子!他身上脸上都是血,我趴在棺材上就哭。知县大人让我不要哭了,我怎么还停得下来,他就让人把我绑了起来。然后他就当着我的面,让那些人把棺材盖住,抬到河边去扔下去,他说这样别人就再也看不到我儿子了。他想死无对证,我被绑在那里,只能一个劲地喊,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就挑石头一样挑着我儿子走了!”
“你觉得是谁杀了你儿子?”神宗面容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