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眼看着致雅毁掉自己,不但不去阻止,自己还要成为其中一名推手。
苏妈妈沉默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讷讷地问:“那……我们不要你的钱,就把你爸留给你的钻石……分一半给你的妹妹……”
苏致函愕了愕,随即,苦笑。
“没有钻石了,我已经将它们全部还给了密祜王族。那些钻石,如果真的到了你们的手里,只怕会是一连串的追杀。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能用,也更加不要去招惹。”
她忽而明了。
原来母亲的心结,来自这里。
可是苏致函的心底没有释然,只觉得冷清异常,将温情吹灭。
苏妈妈不解地望向她。
苏致函却没有再解释。
这一次会面,谈不上多愉快,尽管苏致函贴心地招待了,可是苏妈妈还是很快离开了。
他们再也没有联络。
又过了不久,苏致雅终于被逼得铤而走险,她开始参与贩毒,只是,她的第一桩案子还没有犯,便被抓捕,她在牢里吃了半年的苦,半年后,她被放了出来,苏致雅原来的学校居然表示,还愿意接纳她。
而那半年的牢狱,也一直没有记入档案。
后来,在一家设计院上班的苏致雅,有时候想起年轻时在拘留所见过的那些事情和人,道:“其实牢房也没那么恐怖吧,我……我一个朋友进去过,一直被善待,还教给她不少可以受用一生的经验。”
众人的目光很是讶异。
苏致雅大概是第一个觉得牢房还不错的人。
而原因,也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多年后,苏致雅结婚生子,在她的孩子八岁生日那年,外公被放了出来。
一家人定居F国。
有一栋大房子,和一个,能在一起说着往事的大院子。
……
……
莫小蚁带着璇玑和肚子里的孩子离开了。
也许,她只是害怕了。
三姨太的那番话,让她担心,担心自己终究也会变成宇文释众多女人之一。
没有自我,一辈子,就等待一个男人的垂青。
她手里还有一笔钱,在宇文家呆了那么久,也有一定的人脉资源,于是莫小蚁去了J国,开了一个小小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公司的规模,在宇文释眼中,自然是可笑的。
不过,在莫小蚁的搭理下,却能给她和璇玑提供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孩子一天一天变大,终于要临盆的那几天,她才觉出孤单来。
这个时候,总是希望一个人在身边的。
可她知道宇文释不会来找自己。
那个人太骄傲,他不是一个为了女人满世界乱跑的毛头小子了。
过于理智冷静的人,多少是无情的。
莫小蚁告诉自己,不要去期待什么。
因为期待总是伴随着失望。
她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
到最后几天,莫小蚁将工作安排好,又请了一位保姆帮忙照料璇玑,自己则拎着包,住进了医院。
好在这里多的是单身妈妈,医院没有多少好奇心。
预产期的前一天晚上,病房门却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护士。
而是一位长相美好如漫画般的年轻人。
宇文玉。
他看见莫小蚁,眼睛一眯,笑得灿烂,“小妈,我来看妹妹。”
莫小蚁怔了怔。
搞不懂这个活宝怎么找来了。
“我刚好在J国玩。妈咪要顺道过来,有一句话转告小妈。”
“你妈咪?”莫小蚁愣愣。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姨太。
据说背景很深,在嫁给宇文释没多久之后,便自己回了娘家,相当于自己出户了。
连莫小蚁都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是啊,我妈咪说,让你别走她的老路。女人硬气一点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为了赌气,为难为自己,就真的不合算了。现在是小妈最好的年纪,如果那个男人还珍惜你,那就抓紧一点,别白白地别扭着,把时间全部蹉跎了。爹地那个人,真的又花又渣,我不喜欢,妈咪却喜欢得很。所以说,各花入各眼,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妈咪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自己上了台阶,又不肯下来。所以,小妈不要再做那么遗憾的事情了。小妈就再给爹地一次机会吧。”
宇文玉一口气说完,就好像背书似的。
可是眉眼间,仍然笑得温柔。
“对了,二哥曾找过我,不过,他就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说其他的话。”宇文玉莫名又道:“看,其实二哥也是个不错的人。宇文家的男人……都不是那么不可救药,是不是?”
“……难道是说客。”莫小蚁算是听出来了。
“是啊,我们都是爹地的说客。”他仍然笑得灿烂无辜。
莫小蚁却流了一头的黑线。
孩子顺利出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宇文释并没有唐突的出现,在莫小蚁做决定之前,他也没有试图与她联系。
可是各类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被匿名送来。
宇文玉也找着各式的理由跑来献殷勤。
日子平静如水。
孩子很康健。
公司也越办越好。
宇文玉还是会时常过来打探口气。宇文释却反而淡定了。
莫小蚁于是也淡定着,淡定着,数着流年。
“小妈,你到底怎样才肯跟我回去嘛。”宇文玉终于举手投降。
莫小蚁但笑不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彻底地勇敢一起。
也许再过几年。
也许,就是明天一早醒来的时候。
可不管怎样,有一个人,一直在那里等着的感觉,似乎,真的不错啊。
所谓的相守,有时候,也不过如此而已。
又不知过了多久。
她在凌晨的阳光中睁开眼。
不远处,有孩子的呀呀声。
男人在逆光里,看着她,终于无奈。
“好吧,你赢了。”
莫小蚁笑。她在重新做回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赢了,赢给了自己。
可是他,仍是世上最好的奖章。
苏致函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担心担心小三问题?
毕竟,阿欣那么出众。
自己却天天在家相夫教子,就要成黄脸婆了。
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只是想一想而已,苏致函完全没有真的担心过。
夫妻间,如他们那般信任彼此的,诚然不多。
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女人在对她咬牙切齿地羡慕嫉妒恨着。
也许吧,有时候,相爱是一回事,相守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她是爱着自己的丈夫的,用一个女人全部的诚恳、忠贞、与生命,去爱着他。
如同,他是她的神。
又是新年。
元宝终于能上学了,虽然性子仍然算孤僻,但渐渐能与人相处。苏致函没有让他以宇文家继承人的身份去上学,只是当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宇文欣也说:元宝以后如果有意经商,他就教他,可是,如果志不在此,那就随便他做什么都好。
至于这个家业,到时候,自然会有可以去承担这个责任的人出现。
他不需要为以后的事情操心。
苏致函并无异议。
到元宝八岁的那年,春节那会,宇文欣推掉了一切工作,和他们一起去东南亚旅行,他们在越南的一家餐厅吃团圆饭。
宇文欣说:“今天还有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苏致函原以为是家族的其他成员。
可是到了饭点,却来了一个让苏致函意想不到的客人。
高大,俊朗,皮肤被晒得很黑,但是神采飞扬,目光逼人。
如一道阳光。
赤道的阳光。
苏致函呆在原地,她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烈,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全世界都是白亮亮的光点。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微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苏致函也微笑。
他们在落地窗户前一起吃饭,宇文欣和苏致函坐在同一排,苏致函对元宝说:“元宝,坐到那位叔叔的身边去。”
元宝于是蹭了过去。
……这对元宝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他总是提防陌生人,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提防他。
事实上,元宝仰起头,看了男人一会,然后低头道:“我认识这位叔叔。”
在很久以前,他曾在自己惊慌失措的时候,抱着自己。
元宝的记忆力也是惊人的。
“我也认识你。”帅气的叔叔摸了摸元宝的头。
目光温柔。
元宝的头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如羽毛初丰的雏鸟。
团圆饭吃得安静而和睦。
苏致函讲着这几年的趣事。
那三个男人,两个大男人,一个小男孩,都耐心地倾听着。
苏致函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一些什么。
可是她真实地感觉到幸福。
如今天缱绻的阳光。
透过玻璃,流淌在她的指尖。
团圆饭结束后,又一起走了会,他便离开了。
他还有任务,所以不能久留。
苏致函没有留住他。
她知道他现在不叫柳青岩,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很隐秘。
不久之后,越南那边告破了一起很大的贩毒案。
他的行踪再次消失。
可是苏致函已经学会了平静。
她知道他还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于是,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每年,每年,他们都能在一起吃一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