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她?
他突然更加恼火起来,说不清的恼火,她藏着那么多的秘密,费了那么多的心计,自然,不是只为了求他的一个吻,不然,她又何必把自己推开。在用那种蹩脚的把戏把自己推开之前,她甚至可以随时拥有自己。
可是明知,明知她别有用心,他还是没有拒绝。
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真的就能找到宇文欣吗?
为了那个男人,摈弃所有爱着自己的人,真的值得吗?
柳青岩的头一偏,迎着苏致函探寻的、惴惴的、又那么确定的目光,他吻了下去。
利用就利用吧。
反正,不是头一次了。
苏致函反而有点没有准备好,在她做了那么多事以后,那个强求的吻,她以为只是很浅很浅的一个,也许稍纵即逝。她不过只需要那一个姿态,哪怕他厌恶,烦闷,在事后如何用言语来侮辱自己,苏致函都已做好准备。
她想要的,不过做好这一场戏而已。
可是,柳青岩的吻,是那么猝不及防。
他扶着她的后脑勺,托向自己,他的整个身体都俯了下去,他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索求,纠缠,有力而决绝,苏致函被彻底地压在了绵软的沙滩上,手想抬起,推开他,却又被柳青岩抓住,他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指尖已深深地陷入沙地里,苏致函的每一寸身体,都被柳青岩所制,她无法动弹,也渐渐无力动弹。激烈而深到霸道的吻,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她要窒息了,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脑的缺氧让苏致函一阵空白,渐渐的,好像所有的算计权谋都要夺走,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涌过来,又褪下去,温柔而坚韧,亘古未必的波涛。
她忽然想哭。
柳青岩尝到了嘴角温热的咸。
与海水的咸如此不同。
这是有温度的,温柔的。仿佛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抓着他已然酸涩的心脏。
柳青岩终于松开了她。
手依旧缠着她的手指,腿抵着她的膝盖,只是身体抬高了一些,细细地俯视着她。
苏致函只是大口喘气,手下意识地挣了挣,似乎想挣脱柳青岩的桎梏。
却终究无力。
此时的苏致函,是如此如此地无助,而无力。
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本体,不是吗?
何必要装得那么强悍,何必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就像那年,她在他身前一件一件地褪去衣衫时,分明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偏要摆出如此无畏的表情来。
笨蛋。
“不管你做什么,收手吧。”柳青岩轻叹,“你要的人,我会带到你面前来。”
苏致函怔怔地看着他。
“我已经知道了父亲的事情,我没有和他同流合污,我有我的目的,我的身不由己,你不需要再如此提防我,我也早知道,元宝是我的儿子,对他,对你们,我亏欠太多,所以,便是耗费我的一生,搭上我这条命,我也会保他平安。”此时的柳青岩,是诚恳的,正因为诚恳,他同样显得无力。
如果这世上,真心都不再被接受,那还有什么,是可以依赖的?
苏致函仍然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少!你的电话!”
也在这时,原本跟在柳青岩身后的一个卫兵大声提醒道。
柳青岩刚才信手把手机塞到了亲卫兵的手里。
“你接。”
柳青岩没有动,他仍然在等着苏致函的表态。
只要她点头,哪怕从此真的再无关系,她做她的三少奶奶,他做他的柳青岩,最起码,可以不再彼此生怨。
后面的人听命接了电话,寥寥地说了几句后,神色便变了,他放下手机,朝柳青岩这边大喊道:“柳少,这边的事情,在直播!”
柳青岩站起身,狐疑地望向那边。
“在婚礼现场直播!”卫兵刚刚挂了电话,显然是从婚礼现场打过来的。
柳青岩愣了片刻,然后,转头,望向苏致函。
苏致函垂下眼眸。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
很快,那边又有人揪出一个人,还有一台摄影机来,“柳少,找到了!——”
婚礼现场。
直播在那位亲卫兵找到摄像机的时候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韵味十足的黑幕。让人浮现连篇。
方才的那一幕,几乎比得上激情四射的情色片了,柳少和苏致函的深吻大戏。果然,柳少逃婚,是为了那个苏致函啊。
很显然,这就是情人之间闹别扭,拿着这个正派未婚妻再相互赌气呢?
还有,和苏致函在同一艘船上的人是谁?
镜头太远了,看不清。
不过,想来,大概也就是和姜巧儿一样的地位。是苏致函拿来起柳少的工具而已。
所有人都想到了“工具”两字,心中觉得可怜,不过,却更加不敢去看姜巧儿了。
单是想象,便能知道这孩子此时有多可怜。
表情应该足够精彩吧。
那两个人,屏幕里的那两个人,分明是有情的,他们的愤怒,调侃,交谈,虽然只能看到画面,不能听到声音,可大家都是从风月场里混过来的,情意这东西,越是想掩藏,就越是从眉梢眼角里透出来,骗都骗不了人。
再反观之前柳青岩和姜巧儿在婚礼的表现。
柳青岩虽然负责而殷勤,但是,太过于绅士了,真的看不出一点郎情妾意的感觉。哦,应该说,有妾意,没有郎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可怜啊。
姜巧儿方才强留大家的行为显然已经引起许多反感,所以,到了此时,绝大多数人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真正的同情还真没有几个,不过,大家都掩饰得很好,还是不想真的和姜家闹翻了。
但是好奇心之下,还是有许多人,将视线慢慢地挪到了姜巧儿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姜巧儿到底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又或者恼羞成怒,求着母亲立刻带自己离开?
可是,等他们真正转过头之后,却发现,那个再柔弱再可怜不过的姜巧儿,此时,却坐得笔直,目光也一直停在了那块投影屏幕上。她的神色很平静,仿佛一面坚硬无比的面具。精细,严肃,没有裂纹。
等直播结束后的十分钟,宾客又开始萌生了退意。
看样子,新郎是不会回来了。
他们不可能一直等下去,是不?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其实两个人,大着胆子,上前辞行。
姜巧儿先是安静地看着他们,然后,手扶着轮椅,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姜巧儿缓缓地,站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连姜夫人也吃了一大惊,女儿的病情一直不见好,现在怎么突然就好了。
这个喜讯,显然让姜家的人大为欢欣,可是渐渐的,欢欣变成了疑惑。
因为姜巧儿本人,似乎没有任何感觉,非但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一点别扭或者长久坐轮椅留下的不适。她看了那两个前来此行的宾客一眼,然后,转身,就这样离开了。
没有解释,没有说话,只是那一眼的眼神,却阴沉得让人几乎以为那是个幻觉。
姜巧儿离席后,也没有人还能继续呆在这里。
大家纷纷告辞。
姜家夫妇追着女儿走了。
姜老从刚才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只留下柳青岩的母亲,不住地赔礼道歉,将宾客一位一位地送走。
等宾客几乎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只听见他吃惊地问:“你不是那个宇文家的……”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一个冷淡的声音极自然道。
那人“哦”了一声,也觉得自己神经过敏。连连道歉。
宇文欣已经过世两年了,当初他也没有亮相多久,人走茶凉的,本来对他的样子都不甚记得,自己果然是记错了。
柳母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很快又收了回来。
依稀是一个气质极好的男人,神色也不似其他人那样急躁,或者一脸的幸灾乐祸,只是看着如此沉静,如此……失落。
T市。
海边。
那架摄像机已经被砸碎在海滩上,信号已经中断,柳青岩看着脚边的一片狼藉,转头望向苏致函,“为什么?”他低低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做?
既是她决定先离开,为什么还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破坏他的婚礼?
这之前的所有做作,难道都是来针对他的吗?这种事,于她,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对不起。”苏致函也从沙滩上坐了起来,双手环抱着胳膊,天气很冷,此时更觉得冷了。
柳青岩没有接话,仍然站在那里。
两人一起僵持着,苏致函知道,她应该解释点什么了,在柳青岩如此坦诚之后,她必须说点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却流于无言。
沉默,在海浪声里继续。
另一边,景之图已经将杜海川给救了上来,杜海川被灌了不少水,景之图顾不上和柳青岩说点什么,便忙着给溺水的人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