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柳青岩很是疑惑: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小孩,又能威胁到谁的利益?
不管怎样,他是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那通电话随时都会打来,他必须马上动手了。
枪里有六颗子弹,对面有五个人,他只有一次失手的机会。
计算好角度和步骤,柳青岩决定不再拖下去。
也在同时,那边传来手机的鸣响。
他们等待的信号终于到了。
几乎在第一声响铃骤起的时候,柳青岩已从藏身之处跃了出来,他并没有参加过实战,可是模拟训练,却做过无数次。在尽量不死人的情况下,第一颗子弹已经射进了离元宝最近的那个人的腰部。只有那人的手枪是开了保险栓的,显然,他是执行者。
那人一声低呼,捂着伤口倒了下去,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事情太过突然,几乎毫无预兆,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靠近人质的另外两个人也应声而倒,柳青岩已经冲到了另外两人面前,高旋腿踢掉了其中一人正端过来的枪,然后拧住对方的手腕,“卡擦”一声,对方的手腕在惨叫中骨折。
只是,这也给了最后一个人时机。柳青岩只觉右肩一热,连枪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低头看时,才发现右肩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还好,子弹是洞穿而过,并没有卡在骨头里。
他用闪电般的速度估算了自己的伤势,在痛感还没有蔓延开时,已经是转身,将手枪换到了左手,直接将枪口抵到了那人的脑袋上。
大概很少人知道,他其实是左撇子吧。
枪口放在太阳穴上,方才开枪的人也吓得不敢动,双手举起来,尽可能冷静地望着柳青岩。
“你是谁?”
他应该不是三少爷的人,三少爷分明还在旅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除了三少爷,还有谁会为那个女人出头?
明明就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灰姑娘。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们的老板是谁?”柳青岩的手指在扳机上紧了紧,似乎在威胁。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只不过想拖延时间而已。
他受伤了,不可能将两个昏迷中的人质带出去。然而,因为某些还无法克服的原则,那些刚才被他制服的人,并不会致死,只是被放倒了而已,万一他们其中一个醒来,局势立刻就会逆转。
他得马上找到解决之法。
不管了,先求助吧。
一面逼问着幕后的老板分散那人的注意力,柳青岩已经取出手机,刚要拨电话。天生对危险的第六感让他突然警觉,他蓦地转身,却见到刚被他折断手腕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虽然额头疼得渗出冷汗,可是,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已多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元宝的喉咙前。
“放下枪。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人咬着牙对柳青岩道,眼睛煞红,剧痛和惊恐已经让他失控。柳青岩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
如果他速度够快,或许能将他一刀毙命,可是,倘若速度不够快呢?
柳青岩真的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杀掉他。
对敌人仁慈,果然是一件很愚蠢很愚蠢的事情。
他恨得牙痒,却也只能蹲下身,乖乖地将枪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
刚才被他抵着太阳穴的人终于能够泄愤,在柳青岩还没有站起来的时候,他一脚踢在了柳青岩的伤口上。鞋尖几乎戳进了伤口里。
“我劝你不要伤这个孩子,我能来这里,就证明还有很多人能找到你们,活的人质总比死的有用。”柳青岩闷哼一声,额上冷汗一激,还是先冷静地安抚面前那个人。
他的视线无法从刀口上移开。目光,也顺着刀刃,移到了孩子昏迷的脸上。
那就是元宝吗?
刚才离得太远,他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而此时,生死关头,这么近距离,当柳青岩看清他的时候,好像蓦然升起一份责任。
他可以为这个孩子付出所有,甚至生命。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柳青岩的威胁显然还是起了作用,那个人没有继续将元宝怎么样,而是气急败坏地对另外一个人道:“给老板打个电话。”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许命令有变。
那人便是刚才一直与另一边保持通话的那位,他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用枪柄击在了柳青岩的后颈,将他击晕后,才向那边申请指示。
柳青岩不能反抗,在那人击过来的时候,他只是不易察觉地偏了偏,躲开了紧要的位置,所以那一击,并没有让他真正晕倒。他倒在地上,却能很清晰地听见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幕后的老板显然犹豫了,最后做出的指令是放弃这次行动,将他们留在仓库里自生自灭。
那几人很快清理了现场,留下柳青岩和元宝,还有苏妈妈,他们合上仓库大门,从外面将仓库锁上,将受伤的同伴搬上车,然后撤离。
离开的时候,那些被柳青岩打伤的人,还不甚甘心地踢了他几脚,还有一个甚至想至他于死地,枪已经拔出来了,却被打电话的那位制止了。
“这个人身份可疑,还是不要将事情惹大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了柳青岩的来头,所以,并不想真的惹怒柳家。
闻言,本想借机报复的几人只能作罢。
柳青岩听见仓库大门锁上的声音。
他这才睁开眼,可是仍然觉得晕眩,肩膀上的伤口在不住地流血,而失血过多,同样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柳青岩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被那伙人踩坏了,不过,他们只知道破坏手机,不知道他的手机上有全球定位系统。
只是刚才拨出去的电话被打断,他不确定,朋友那边何时才发现不对劲。
苏致函又被锁在车里,见他迟迟不出去,应该也会着急得很。
柳青岩正在自责自己考虑欠缺,突然听见“哇啦”一声哭泣。
元宝醒了。
柳青岩心中一动,人已站了起来,他朝元宝那边走了过去,元宝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仍然只是哭。柳青岩几乎不作考虑地将他抱了起来,口中哄着,“没事,没事。”
他并不擅长应付小孩,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两个字,元宝完全不吃这一招,扯着嗓子,还是自顾自地哭,哭得柳青岩手足无措,小家伙的闹腾,徒徒让柳青岩的伤口疼得更加难以忍受,结果,两个全无经验的人,就这样僵持了。
一个哄得精力憔悴,一个哭得肝肠寸断。
苏妈妈还没有醒来,她的年纪到底大了,何况在刚才那些人进来带走元宝的时候,苏妈妈的额头上受了伤,就是苏致函看到的、那摊血迹的来由。她还在昏睡中,一时半刻醒不来。
柳青岩只能自己想办法摸索,他寻了一个角落先坐下来,让自己受伤的胳膊能稍微舒缓一些。元宝则坐在他的怀里,还是眼泪婆娑的样子,而且呆呆的,似乎真的吓惨了。
可是,照理说,他应该没有见到刚才火拼的样子才是。
柳青岩先不纠结这个问题,现在首要的是,他得哄住孩子。
“讲故事给你听。元宝乖乖睡觉,别哭了好不好?”
他终于从让人心慌意乱的哭泣里冷静下来——对柳青岩而言,刚才元宝的哭闹,简直比枪林弹雨还让人如临大敌,他情愿去面对一整支全面武装的毒枭——不过,他对哄孩子唯一知道的脊梁,似乎就是讲故事。
似乎奏了一点效,当然,也许是元宝真的哭累了。
柳青岩只得耐着头皮讲下去。
“从前……从前……你知道德国吧?不如我们讲一讲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终于寻到了一个自己拿手的。
元宝还在抽抽噎噎。
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软软的。
“事情呢,从一个法西斯组织说起……1939年9月1日,德国出动62个师共160万人进攻波兰……苏军28个师被击溃,70个师人员、武器损失过半……墨索里尼垮台……”
柳青岩对这样的军中历史如数家珍,信手拈来,说着说着,自己也忘记如何收口了,而且,这似乎有止痛的功效,他渐渐觉得安宁,也许,安宁并不是因为这场第二次世界大战,而是怀中那个闹人的小子,终于慢慢地进入了梦想。
元宝倚在柳青岩的胳膊上,身体则靠着他的膝盖,蜷缩着,像一只小小狗一般,紧贴着他睡着了。这么小的孩子,也许真的很缺乏安全感吧,手指捏着柳青岩的袖子,即便睡着了,也不肯松开。
柳青岩没有动,即便元宝的姿势让他痛苦不堪,他也根本没有想过将他推醒。
柳青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捧着昂贵的水晶走钢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