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丘回来后的几天里,我们三个在营子里极其老实,和僵虫一役,我们不仅没捉到猪獾,丢掉了外套,还挂了彩,尽管最后编圆了瞎话,可这在我们三家里还是引起了注意,我姥姥更是每天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圈在家里,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学习《燕东化术》。由于这次遭遇了尸奴,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弄明白这阴险狠毒的墓葬招数的来历,还别说,《燕东化术》对这招的记述很是详细,我甚至找到“尸奴”发明者的名字,叫做“岩山卫司”。
经过查资料我知道了这“岩山”是契丹的一个姓氏,至于这个“卫司”应该和东丘墓主褚立楷墓志里说到的“卫司”一样,是官职名称,而且是专管礼教、祭祀的中级官吏。我记得褚立楷的墓志说他是南院敌烈麻都司的一位祭司,可是据我了解,这辽代的“敌烈麻都司”明明是“北面官(北院)”专管契丹族的礼教部门,所以这个墓志的记载显然和历史是冲突的。如果墓志和史料都是真实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南院敌烈麻都司在当时并不是正式的官员编制,或者直接一点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神秘组织。
由于对“岩山卫司”很上心,我发现《燕东化术》里曾四五次提到这个人的名字,除了在僵尸章尸奴篇外,还在棺器、幻术里都有提到,另外还提到他曾发明“惜金术”,不过那一页不知道为什么损毁了,就不知道这惜金术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书中记载“岩山卫司”曾在南方蛊术的基础上发明了血降真,这血降真的制作材料也包括黑狗血、黑乌鸦血和毒虫,除了种降真者血液这一条,几乎和我所中的黑降真一摸一样。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血降真和黑降真一定存在这继承和发展的关系,可《燕东化术》里只提到了制作过程却没说明解降过程。我暗想,褚立楷不过是个连陪葬品都没有的中低层人,却用了“岩山”发明的尸奴,二人又同是“卫司”,他们很可能本来就是彼此认识的。所以如果我能找到“岩山”血降真的解开方法,那么应该就能解开我身上的黑降真!
遗憾的是褚立楷的墓已经毁掉了,而且里面满是僵虫,失掉了找寻其他线索的可能。不过,那天地老鼠白胖子曾吹嘘自己在三界山还看见过另一处一模一样的古墓,也许那里能留下蛛丝马迹?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次前往三界山我不想让眼镜和大炮陪我去,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既然白胖子曾安全出入过,料想也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出发那天早上,好不容易说服了姥姥,说我要去泅河沿父辈家族玩,结果正赶上大炮和眼镜过来找我去打冰洞捉田鸡,一看我的行头,他们就知道我要出去有行动,所以死活要跟我一起去三界山。我怕这两个小子一张罗惊动了姥姥,便赶紧悄声答应了。
三界山位于东丘西北、肖家营东北,是萧家镇、大松树镇和外县的交汇处,离营子并不远,两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山前,又经过一个小时的仔细搜查,最后终于在一个僻静面南的山坡前找到了白胖子留下的盗洞。
尽管我们三个对白胖子很瞧不上眼,特别是那天在褚立楷墓出来后他竟偷偷跑掉,我曾说再见到他一定直接把他拉去派出所,但是我还是很佩服这小子寻墓定穴的本领。
这么大的一座山,他竟然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墓址,确实非常了得。我在东外观察了很久,阴阳、地理几乎所有的知识都想到了,也没看出此墓选址的原因。再说这盗洞,明显能看出是用洛阳铲一铲一铲掘进去的,可看起来就像是机器挖掘的一般,洞圈浑圆,内外粗细一致,人正好能跪着在洞里爬行,膝盖下面还很光滑,完全感觉不到硌痛感!
大炮说:“下次一定要逮住这小子,我看他的盗墓技术很老道,绝不像他自己说的,是个生瓜蛋子!”
和褚立楷墓一样,从盗洞进去后不过十来米就看到了挖破的墓道,从墓道通往墓室的距离也和褚立楷墓差不多,墓道一样狭小,不过青砖间却浇灌的很结实,这一点让我们三个安心不少。
墓室同样是半个篮球场大,不过这里的墓室墙壁却被粉刷的干干净净,而且墙壁上画着颜色鲜艳的壁画,穹窿顶部为彩色星图,四周墙壁则是各种花卉的图案。大概是墓室里面很干燥,壁画保存的很好,人走在其中丝毫没有处在地下的感觉,而是像处在女子的闺房内。
与闺房不同的是,正中央却放着一个石质棺椁,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确实是墓室。
较奇怪的是这个石棺并不是南北正放,而是东西横放,棺椁左侧立着一个和褚立楷墓一模一样的碑刻。
我正要去查看碑文,谁知大炮忽然叫道:“怎么没尸骨?”
我以为他竟然打开了石棺,赶紧跑过去,原来这个石棺除了外边的椁,里面还有一个真正的木棺,不过无论是内部的木棺和外部的石棺都没有盖,大敞四开着。
棺内放着一个小陶罐,陶罐和陶罐周围都落满了灰,唯独陶罐的盖顶上有个大拇指印,一白笑着说:“这个肯定是见钱眼开的白胖子留下的猪蹄儿印!”应该错不了,那个印记还很新。大炮说:“既然他打开过了,咱们也看一看吧!”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了,里面应该是骨灰!”
大炮不解,难道辽代就开始提倡节约土地,主张火葬了吗?
我和他解释说:“实际上契丹最传统的墓葬方式就是火葬,只是汉化后,才有部分人选择了汉葬式。等到了中晚期,契丹族又重新推崇火葬,有‘父母死而悲哭者以为不壮,但以其尸置于山树之上,经三年后,乃收其骨而焚之’的传统。当然,不一定真的‘尸置树上’,但火葬确实很流行,尤其是在中低层人群中。”
一白忽然说:“老萧,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原来,从他的角度看去,石棺的外横面竟然能看见隐隐约约雕刻的影子。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软质,轻轻擦去石面上的尘土,一个浅线雕女人的画像慢慢清晰出来。
这是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人,长袍衫线条虽简单,但上边却雕着很多复杂的图案,包括日月星辰、八卦、宝塔、麒麟等。看来墓主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道姑,这从雕像中所穿的“法衣”即可看出。虽是道姑,可雕像的表情一点没有那种不食烟火的“仙气”,倒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个奇怪的问题,雕刻里的女人虽然随着棺材的方向横雕而成,似卧状,但她的身体却属于侧卧,脸庞夜没有冲着上面,而是对着正面,从正面看过去,仿佛在盯着来访者一样。这一点和褚立楷的遗骨一样,都是侧卧身体,褚立楷侧卧面西,这个女人侧卧面南。
大炮看我看雕刻看的仔细,忽然在我身后悠悠地说道:“难怪这雕像让你这么着迷,确实长的有点像木木!”他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刚才我还觉的似乎有种感觉在心里难以抓住,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的眼睛和嘴巴确实和木木有点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天然带着笑意,仿佛会说话一般。
不过,我可不想拿木木和一个逝去近千年的女人进行对比,一旦对比后,我怕产生一种心理暗示,那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于是我赶紧抬起头,把目光放在石碑上。
难怪白胖子能张口就复述褚立楷的墓志,这道姑的墓志果真和那墓志极其类似,此人名叫石抹香云,也自称是南院敌烈麻都司的祭司,葬在这里是为了尽忠,愿东方太阳永世普照韩王。不过最后却少了那句“盗墓者死”,大概是这女人看的很开,自己的遗骨已经火化,又没有随葬品,所以并不畏惧盗墓者。
我仔仔细细把铭文看了三遍,终于发现了点问题,碑文中实际上在‘中廷卫司’四个字中间,还有一个小号的楷字,用黑圈圈着,里面的字是“北”字。对于褚立楷墓有没有这种圈字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便问一白和大炮,一白想了下很确定地说道:“好像是也有个圈字,大概是‘东’字!”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说道:“褚立楷实际上是中廷东卫司,死后面西而卧;石抹香云为中廷北卫司,雕像面南而刻。按理来推,就应该还有中廷南卫司、中廷西卫司,他们所面向的方形该和自己的名字里的圈字相反!”
一白说道:“确实是这样,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和你的黑降真有关系吗?”
我兴奋地说道:“当然有关系,很可能燕山卫司就是他们中的一位,这人是个极厉害的术士,他不会轻易让自己发明的方术消失,也许找到他的墓就能发现他自己解决方术的秘密!”
“谁?站住!”就在我和一白交流想法的时候,大炮忽然大喝一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