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木木这么一说,胖子还真是有点古怪。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小子腰板挺直,打着立正,脸上的肌肉僵持着,我忽然纳过闷来说道:“像军人,他这是……”后边的“鬼上身”我没说出来,这种事是猜破不能说破的。
我明白了,这小子是被死去的那些军人鬼上身了!可是他口口声声说的“把房子补起来”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想让我们把那些残骸帮着收敛一下?
我问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把坟重新收拾一下?”
胖子没说话,却“咔咔”迈起了正步,头也不回地朝万人坑走去!
我们三个看的瞠目结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来了个鬼上身,可见这条谷里阴气有多重!
我们三个也不敢大意,赶紧收拾东西紧紧跟在后面。白胖子此时和行尸走肉没啥区别,满地的沟沟坎坎和荒草甸子,这小子竟然一路一色正步,摔了好几个大跟头,可是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看得我们三个触目惊心。
走了一会,来到了第一处被扒开的万人坑,胖子停了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伸手就开始朝坑里刨土。我心想,他要是这么刨下去手不刨残了也会刨烂掉,赶紧招呼大炮和木木一起帮忙。
开始看着满地的人骨头我们还干的缩手缩脚,可是干了一会就顾不上了,因为太阳已经西落了,还有三四个这样的大坑,我们不给他们尸骨收敛回去,恐怕他们是不会放过胖子的,所以我们三个忙的满头大汗!
两个小时候,我们回到了木木当初最先发现的那个万人坑前,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个万人坟了,总算看到希望了!
我们三个连同沦为“机器”的胖子才将这个大坑的土填到了一半,胖子却忽然停了下来,直起身向四周警觉地眺望了起来!
“胖子,怎么啦?有情况?”大炮朝胖子问道!
我说道:“你傻不傻,现在和他说话等同于对空气说话!”
胖子的眼中似乎仍旧没有我们三个人,理都不理我们就朝着西北方向跑了过去,边跑嘴里边发出了呜呜声,像是对什么在怒吼发威一样!
我们三个赶紧从后边追了上去,我暗觉这小子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情况,果不其然,没走出去几十米,胖子便突然停了下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新被扒开的大坑,坑里同样都是残骨,坑边正站着一只半大的黑狼也嘴里发出呜呜声和胖子对峙着!
此刻胖子脸色阴郁,捶胸怒吼着,对那只狼大发雷霆!再看那只狼,嘴里竟然嚼着半截骸骨,毫不示弱地朝着胖子咆哮着!
我一眼便看着这条狼有点不正常,眼睛红的像是要冒出火来,身上疤痕一层贴着一层,绝大多数的毛发都脱落了,身上绷着青筋,没错,这是一条狼僵!
看来这大北山到底还是被这群家伙啃光了,都已经沦落到开始扒坟啃食殓骨了!这头狼僵本来看见大炮还面露贪婪之色,可是看见他后面还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便赶紧掉头走掉了!大炮要追,我把他叫住了,眼下的情况还不容乐观,还是需要将万人坑填完再说!
狼僵逃掉后,胖子便又恢复了常态,开始弯下腰来给万人坟填土,嘴里念念有词,这次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班长倒下的时候,白桦树撑着红彤彤的天;
十三块弹片,切开喉咙和心脏;
所有的急救包止不住热的血……
我倒下的时候,山像在流血;
流弹和地雷击不中的,是我的那颗红心;
漫长的夜在潮湿的山谷,添着血腥,久久不走;
亲爱的战友们,让怒火比炮火来得更加猛烈;
不要让我身上的白布,盖住了你们对战争的全部回忆……”
我看见胖子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满了泪水,再看木木和大炮也同样脸上挂满了悲伤,我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该死的风,让我也不禁调出了泪水!
八十年了,岁月连坟丘都磨平了,却仍未割断这些亡灵的情谊,一个甲子轮回都过去了,这些孤独的亡灵却仍旧惦念着的是战友……这可能是我学习方术以来最感动最难过的一次!
“咱们加把劲!”我低声说道!
木木和大炮点了点头,我们三个拼了命地往坑里面填土!
“老萧,你说胖子还能行吗?”大炮痴痴地问道!
“放心吧,我相信他们不会要了胖子的命的,因为我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是好人!”木木努力绷着脸的泪痕大声说道。
申时都快过去的时候,我们终于把最后一个被扒开的万人坑埋上了。扬往最后一捧土,胖子忽然咧咧吧把地站了起来,朝着我们三个鞠了一躬,然后直直地倒了过去,像是安眠了一样趴在了防潮的泥土地上。
“胖子!”我们三个大叫着扑了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小子气息还很平稳,并没嗝儿屁掉,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再检查他的身上,青红相间的尸斑正逐渐退去,脸上的阴郁色也一扫而光,看来鬼魂已经走掉了!
“这回这小子吃了大亏,下回总会长记性了吧!”大炮说道!
我说:“那可不一定,有句话叫做什么着?狗改不了****,你就是顿顿给它肉吃,****就挨揍,只要没人看着,它照样会偷偷摸摸去****!”
“老萧,老子一睁眼就听见你在背后讲咕我,说我坏话,你才是狗呢!”说着话胖子竟然醒了!
我说道:“行了,你这也算是大难不死了,以后别没心没肺的啦!”
胖子虚弱地坐了起来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刚才做梦,梦见自己打仗呢!我的班长领着我们往前冲,突然一颗倒霉的子弹就把他打倒了,我便发了疯似地过去救他,结果却也被一颗子弹击中了!我一头栽了过去,我真以为我死了呢!谁知道是个梦,你们算是把我救活了,可我的班长该咋办啊,唉……”
胖子的话让我们三个又沉默了下来。
胖子忽然说道:“梦里,我的班长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