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沈灏晨就要这样离开,盛闵微微眯起眼睛,仰起脸,望向他问:“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或者,遗传病?”
这种情况,似乎也有许多。
如果真是这样,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不过,顾远桥就应该感到危机感了。以夏可可的性格,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扑回去啊。
沈灏晨的身形站住,这个谣言必须马上澄清啊。他不需要这种虚伪的伟大。
“我很健康。”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
盛闵的嘴巴习惯性地撅了撅,然后眉头轻簇,又是一副亲切而温柔的模样,可以媲美教堂墙壁上的圣父了。
他有点迷惑。
如果没有这些人力不及的原因,沈灏晨还会有什么苦衷呢?
沈灏晨也看出他的困惑,可他不是人生导师,不负责为对方答疑解惑。
他没有回答。
然而正要走的时候,却听见盛闵倒吸一口气,道:“难道是可可……”
沈灏晨大汗。
这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人?
不是咒他,就是咒可可。
诅咒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拉上夏可可,沈灏晨眉头一紧,方才喝下去的酒精蓦然间全部涌到了脑子里,冷静无所遁寻,所有的秘密和压力全部积攒得太多太久,所以叫嚣着,需要一个出口。
所以他说出来了,所以沈灏晨低下了身在盛闵耳边轻声道,“她是我妹妹。”
盛闵当时就没说出话来。
这个情况,却是他想都没能想出来的。难怪。可是——可是——
盛闵本来还想追究原因,却忍不了先一叹,“可是可可原本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你的。”
沈灏晨怔住。
什么意思?
“那是远桥的。”盛闵深觉惋惜。
如果顾远桥早点选择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个悲剧,沈灏晨不会再针对那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如此一波三折。
说到底,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错啊。
“能不能说清楚,那孩子是谁的?”沈灏晨却始终无法对这个话题释怀,他紧紧地逼问着盛闵,酒精的作用越发肆虐,涌上来,冲上去,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是顾远桥的。”盛闵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灏晨,却并没有马上解释。
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事已到如今,就这样把彼此的念想砍断,不是最好的慈悲吗?
沈灏晨颓然地晃了晃,手撑在面前的吧台上,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浮出一缕很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自嘲,也可以说,马上去大哭一场。
盛闵坐在那里看着,沈灏晨的样子,让他都觉得渗然。盛闵也站了起来,扶住沈灏晨的肩膀,道:“不过,那件事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我可以解释……”
还是选择解释吧,即便解释完后,对方会更自责更内疚,却总好过此时的猜疑与嫉妒。
沈灏晨抬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奇异的表情,眸子却出奇地明亮,华光流转,耀然不可直视。
“谢谢你告诉我。”
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
盛闵突然觉得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他原本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可是真相,大多数都是会伤人的。
“关于孩子那件事,其实可可也不知道。”他先捡重要的说。
“不用说了,这些事与我没关系了,如果顾远桥想为他的孩子报仇,让他来找我。”沈灏晨异常沉稳而安静地告诉盛闵,仿佛没什么情绪,可是恰恰是这样的平静下,才隐藏了让人生畏的东西。静流暗涌,无法揣测。
“他不会找任何人报仇,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有可可一个人,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下次如果再做一件事,不要再一个人做决定,因为事情也许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
盛闵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沈灏晨却已经决然离开。
他转身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撞到了旁边的桌椅,却依旧不自知。
盛闵没有追出去,只是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沈灏晨的背影,叹气。
他和夏可可,竟然是兄妹啊。
那这个真相,到底要不要告诉夏可可呢?
人类啊,总是有那么多戏剧性的情节,出乎意料,意想不到,让人——
怎么能不去迷恋红尘!
沈灏晨确实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桌桌椅椅。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脚仿佛踩到棉花上似的。
沈灏晨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醉,他总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可以看着满场的人全部醉倒在地,唯有他,泠泠地醒着,看着世人。
可是今天,他却是真的醉了。
如果不是真醉,他怎么可能听到那种笑话。居然说,居然说那个孩子是可可和顾远桥的?
什么时候的事?
顾远桥如果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说?
耍着他玩吗?
就像其他那些闲着没事,随便把别人的生活践踏玩闹的其他世家公子一样。
可恶,可恶啊。
他始终无法去怨可可,也不能去怨,正如盛闵所说,夏可可才是唯一的受害者。
可是对顾远桥……
沈灏晨突然有种发自心底的厌恶与抵触,而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得无限大。几乎要将他炸掉。
他还要喝酒。
就这样撞进了一家小酒馆。在那些以豪饮出名的藏族人面前,沈灏照样喝下了让他们咋舌的数量,然后他真醉了,烂醉,烂醉在拉萨一条阴冷的,潮湿的,不知名的小巷。
像只被抛弃的狗。
顾远桥和夏可可的事情传出去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关心起胡丹的反应,可是人家胡丹好像淡定得很,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就算被记者问起顾远桥,她也只是笑笑。避而不答。
与胡丹的窘境相比,顾远桥那边却快活得很,既然某人现在心存内疚,顾远桥也超级恶劣地坐享其成。
譬如,时不时地,用目光瞧着床边的人,张开嘴,等着对方喂食啊。
又譬如,苦着脸说这里疼,那么痒,求安慰求抚摸啊。
种种造作,让人发指。
殷红都表示noeyese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