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问完后,才醒悟到,沈灏晨身后还有一个人。
如果服务员谈话中的男人,就是沈灏晨的话,这次与沈灏晨同行的,将还有他的母亲。
也就是……自己的婆婆。
婆婆?
夏可可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过婆婆。
一直以为,沈灏晨是父母双亡的。
他自己也说,他是由叔叔嫂嫂养大的,高中后,便自己搬出来住了。从认识他到现在,他便连养大他的叔叔婶婶都很少提起,怎么又多了一个妈出来?
一念至此,夏可可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不等沈灏晨的回答,已经猫下腰身,从沈灏晨搭在门板上的的胳膊下挤进去。
沈灏晨并没有阻止他,手臂也顺势挪开。
夏可可进去了。
她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装束还算得体,羊毛衫,黑色的长裤,头发有点花白,面容衰老得厉害,可是,眉目很是清秀,尚残留着年轻时的秀色。只是眼睛的光彩有点奇怪,亮得不正常,仿佛雷达一样,牢牢地锁着夏可可的脸。
在这样近乎黏人的目光中,夏可可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怵。
她想与对方打招呼,可是第一词“你好”刚刚说出口,那位阿姨,却好像被触电了一般,整个人突然蹿了起来,疯子一样措不及防地扑向夏可可。夏可可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子被扑到了墙上,对方的手也在此时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抠紧,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端正的脸,被放大了数倍,赫然在夏可可咫尺之地。扭曲的,仇恨的。
“賎人,我掐死你!”
对方狂嚣。
夏可可被吓住了。
真正吓住她的,并不是被攻击本身,而是对方的表情。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深刻的仇恨?
她贴在墙壁上,手无力地去掰开对方的手指,可是那人的力气却那么大,夏可可几乎很快就进入了缺氧的状态,胸口似压着一块石头,脑子里哄哄地空白。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十秒钟的样子,她依稀看见沈灏晨冲过来,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疯女人拉开。然后,捏紧夏可可的手腕,将她从屋里扯了出去。
房门合上。
落锁。
里面有人在疯狂地拍着门,口中嚷嚷着一些夏可可听不懂的方言。夏可可全身无力,被沈灏晨半搂半抱着,靠在门右侧的走廊上。俯身,不住地咳嗽。
沈灏晨则担忧地拍着她的背,直到确认夏可可完全没事之后,才算安下心来。
只是目中的担忧刚一消退,沈灏晨的语气又变得冷漠而疏远,他没什么好气地问她,“为什么你会来这里?顾远桥呢?”
那个顾远桥,用如此高调的方式,宣布了他对她的所属权,难道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女人在外面乱跑?
夏可可好容易直起身,看了沈灏晨一眼,也许是还没缓过气来,一口气紧紧地堵在胸口。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她别过脸,笑声道。
“很好,那我也没有义务解答你的任何疑问。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离开之后,我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沈灏晨冷冷地说完这句话,手一松,丢下她,转身就走。
对于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竟然真的完全不解释。
夏可可稀里糊涂地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竟然都不知道袭击自己的是谁,她贴着墙站着,手摸着还有点发麻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沈灏晨越走越远,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沈灏晨,你到底好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丫丫到底算你什么东西!”
她使劲地吼着。
用从未有过的粗俗与愤怒。
他总是这样,即便每一次,真相都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在他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一个被养着的玩偶吗?
一个摆在家里好看的花瓶吗?
因为太傻太笨太幼稚,所以,甚至连知晓真相的权力,也不配拥有?!
沈灏晨站住脚,没有回答。
夏可可已经顺着墙壁滑下来,使劲地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真的哭出来。
她真的太爱哭了。
她总以为,把真实的自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生活才可以简单而直接,——可是不是,这个世界,只有她是简单直接的,身边的人,都藏着各式各样的秘密。在他们的秘密前,她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小丑,一个没脑子没胸部的傻瓜!
夏可可这次真的没哭。
只是泪滚滚地决堤,怎么抹也抹不完,嘴唇咬得再紧,仍然能泄露出一两声哽咽。
掩饰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为什么那些人,华菊也好,沈灏晨也好,甚至于顾远桥,都可以如此轻易地做到?
她几乎要鄙视自己了。
可是,沈灏晨却转了回来。
他重新回到夏可可的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并没有想把你拉进这个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是你先招惹我的!”
夏可可低着头,不去看他。
嘴唇也咬得越紧。
“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趣的女人,我说过我们不可能,我说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在后面叽叽喳喳,紧追不舍,追一个男人,追了五六年还不肯放弃,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你没有自尊是不是?你自己巴巴地贴上来,难道还指望别人怎么善待你,醒醒吧,夏可可,以后别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一个人了!我见过的最笨的白痴,也没有你笨!”
沈灏晨几乎是激怒的。
他那么口不择言。
每一个字符,都能化成最锐利的刀剑,刺入夏可可的心口。
她几乎能听到噗噗的中箭声,千疮百孔,血流如注,快成莲蓬了。
可是夏可可无法反驳。
怎能反驳呢?
沈灏晨说的话,原也是实话。
是她先追他的。
她涎着脸,像个牛皮膏药一样,没心没肺地缠着他,闹着他,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夏可可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她的。
那时的她一定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