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只听马车内华服女子轻声道:“多谢公子拔刀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此时天色不早,又恐多生事端,欲就此离去,不知公子此番何往?”朱墨羽道:“在下闲人一个,浪迹江湖,随遇而安,倒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有一事不知当问与否?”华服女子于马车内道:“公子不必客气,但说无妨,定当知无不言,如实相告。”
朱墨羽迟疑道:“请恕在下无礼,刚才惊鸿一瞥之间,我还以为遇到了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个姑娘,你们的容貌极其相似,只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是富家小姐,一个是官宦夫人,自然是在下认错了。”
华服女子于车内沉默了少许,道:“敢问少侠认识的那位姑娘可是姓胡,居于黄山脚下?”朱墨羽一惊,喜道:“不错,莫非你们相识?”车内女子一声轻笑,道:“何止是认识?如若公子不弃,我们速速离了此地,再容细说详谈,如何?”
此时夕阳落山,四野一片苍茫,远远地看见从大道尽头走来一人一马。朱墨羽沉吟半晌,道:“如此甚好,只是倒是扰了你们的清静。”随即又道:“在下尚有一事未了,请借一人一马,可好?”魏姓官兵道:“朱少侠莫要客气,自当遵命。”
朱墨羽翻身上了墨泼马,向着远处而来的一人一马奔迎了过去,随后便与马上之人攀谈起来。不一会,二人二马来至马车旁,是一个清瘦弱小的俊俏少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那少年对众人点头一笑,二人下了马同行而前。
少年对朱墨羽道:“公子所说之人可在此车之内?”朱墨羽看着他微笑地点头不语,那少年快行两步,走向马车,朱墨羽紧跟于他身后,趁其不备,举手成掌于他颈后大椎穴处用力砍去,那人冷不防有人背后偷袭,登时昏厥过去,朱墨羽疾迈两步上前伸臂扶住。四五个官兵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百思不得其解。朱墨羽顺手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魏姓官兵早派了一人一马,于不远处静候待命,朱墨羽扶着清秀少年走近,道:“眼下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劳烦兄弟。”那名兵吏态度甚是恭敬,忙躬身行礼道:“不敢,请好汉吩咐。”
朱墨羽用手拍着他的肩,道:“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谨慎为之。你带领这位兄弟直去京师,择一所客栈妥善安置,细心照料,不容有失。待三日后这个时辰,此人便会自己醒来,随其离去,莫让他发现了你。”说着,又嘱咐了些言语,并掏出一锭银子,递于那名兵吏,兵丁如何肯受,推之再三,朱墨羽坚持要他收下,那兵吏把少年扶上马背,径自离去。
朱墨羽之事已毕,便伙同魏姓官兵率领众人护送着马车向前而去,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满天星星眨着眼睛,俯看着夜色中大地上的一切。
至晚,朱墨羽随同众人宿于保定府驿站之中。魏姓官兵安顿好众人,便骑马而去,一顿饭的工夫方回,带回七八十个官兵,人人皆身佩腰刀,威风凛凛,魏姓官兵把他们分作两队,吩咐他们一队人休息,一队人加强戒备,交替巡视,不容有失。
安顿妥当,见朱墨羽房中亮着灯,便扣门而进,道了乏,各自坐下,朱墨羽道:“还未请教魏兄尊名,你们可是京中官宦之家?”魏姓官兵笑道:“在下魏立煌,至于我家女主身份,她自会亲自相告,在下未经充许,不敢僭越,还请少侠海涵。”朱墨羽笑道:“魏兄客气了,在下也是随口一问,请恕冒昧之罪。”
魏立煌连连摆手,道:“适才我家女主交代,请少侠安心歇息,此行路途遥远,还需少侠路上照顾。”朱墨羽因好奇此女子与胡悦之关系,才答应相随而行,虽然他决心北上京师干一件大事,却觉此事困难重重生死难卜,也不急在一时。朱墨羽道:“你我共度生死,魏兄人品端正,如若不弃,便以兄弟相称,切莫再少侠长少侠短的,反倒显得生疏了。”魏立煌忙大笑称是。
次日一早,朱墨羽刚起床洗涮一番,便闻听外面一阵喧哗,隔窗相看,见有三五名身着官服之人跪拜于正房门外,朱墨羽暗思,那名女子身份果然不同凡响,定非平常官宦之家。
如此行了三日,至晚宿于济南大明湖畔。因马车不堪颠簸,墨泼马只能随队缓行,不能扬蹄狂奔,垂头耷脸十分不悦。
且说京师有一处城门,名曰崇文门,崇文门与正阳门、宣武门合称为内城前三门。
崇文门以瓮城左首镇海寺内镇海铁龟著名,“崇文铁龟”名响京师。此地曾一度为税关之所,运百货,走酒车,城外是酒道,全国各地的美酒运至京师要走南路,运酒的车先进了外城的左安门 ,再到崇文门上税。
于是,崇文门内百步之外,两侧林立着各式酒馆客栈,酒旗迎风展,酒香随风至,人流如潮车水马龙。酒香浓处,有一家客栈规模巨大,装饰不凡,名曰好再来客栈,名虽称不上大雅,却是令人倍感亲切,雅俗共赏。
此时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好再来客栈内喝酒之人划拳斗酒之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二伙计来回奔跑。
此时正是一天中来住店客人最多的时候,伙计们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既要迎送客人,又要招待,帐房先生正在柜台后面低着头,快速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啪啪之声不断。掌柜的正和颜悦色地对客人介绍本店特色,不时指使伙计做这做那。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从天字五号房里走出一个黄衫少女,脸上虽然尚有怒色,但掩饰不住秀美的容颜,白皙的脸庞。
少女咚咚咚地下了楼梯,身上的包袱沉甸甸的缚在身后,手持长剑来至掌柜的面前,用剑鞘一指掌柜的,道:“我问你,谁送我来的?”掌柜的愣了半天,看了看天字五号房,道:“是一个客官送来的,来时你昏睡不醒,他付了三天的房钱,并多给了几两银子,让我们好生照顾。”
黄衫少女不知自己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因为初醒惊恐,反倒忘了腹中饥肠辘辘,虽脸上怒气未消,语气倒是平缓了许多,道:“我饿了,快弄点吃的!”说罢,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细细思寻自己是怎么来的。
她便是李袖嫣“七彩艳姬”之一的百燕,受命跟踪朱墨羽。不一会,饭菜上桌,她只记起她一直远远地跟着朱墨羽,一日三变地换着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