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朱墨羽使尽浑身解术,终于哄得慧逸师太开怀大笑。原千惠撇撇嘴,一幅奇怪的神情,慧逸师太也玩笑道:“看,原姑娘吃起贫尼的醋了。”原千惠连忙道:“师太误会了,谁吃醋了!”
夜深了,原千惠从怀里掏出那部包裹严实的《鸳鸯阵法》,艰难地推到慧逸师太面前,轻声道:“师太原谅也罢,不原谅也罢,的确是我们兄妹罪不可赦。希望师太大慈大悲放我们兄妹一马,等晚辈身体稍微康复,我兄妹俩立即回家,发誓终身不再踏足中原,更不敢再有觊觎之心。”慧逸师太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知耻而后勇,方为正道。”慧逸师太见原千惠神情凄然,道:“贫尼说句原不应说的话:你,真能割舍得下,就此而去?”原千惠惊讶地看了慧逸师太一眼,咬着嘴唇迟疑半晌,滚下几滴热泪,狠狠地点了点头。朱墨羽笑道:“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原姑娘请放心,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愿尽微薄之力。”原千惠生气地道:“用不起,不稀罕!多谢好意。”
朱墨羽悻悻地坐在慧逸师太身边,半晌才道;“原姑娘身体渐已恢复,何况师太受伤更早,一直以真气强压着终非长久之计。事不宜迟,晚辈为您运功疗伤吧!”慧逸师太摇头一笑,脸上充满苦楚,凄然道:“不必了。生死由命,一切随缘吧。再说你为原姑娘已经大耗真气,还是算了吧。”原千惠半信半疑地看了朱墨羽一眼,皱眉道:“师太为什么这么说?难得伤势比我还严重?”朱墨羽醒悟道:“过了这么久,显然是迟了。”慧逸师太释然道:“佛说一切皆是因果,一切又皆有因缘。此次受伤,虽是时日已久,虽是长途跋涉,强运真气压抑,可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朱墨羽道:“究竟为何,请师太赐教。”
慧逸师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了,你们书剑宫的内功修炼与中原各派不同。你在洛阳时误入圈套,身受重伤,贫尼知道是清玄道长出手相救。你可知为何是清玄道长而非别人?”朱墨羽道:“素来原以为是道长古道热肠、内功精湛,听师太如此问,好似内有隐情。不知有何故事,又与师太之伤有何牵连?”慧逸师太笑道:“道长之所以出手相救,自是因为道长古道热肠、内功精湛,当然还有一副灵丹妙药相辅,否则也坚持不到去少林寺静养数月。”原千惠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恼怒之气,笑道:“师太明察秋毫,一切都在师太的预料之中。”慧逸师太怆然摇头道:“原姑娘说错了,不是在老尼的预料之中,而是在澹台先生的预料之中。”原千惠当然记得因为朱墨羽向慧逸师太问及这位“澹台先生”的什么事,惹得慧逸师太大半天没搭理他。原千惠自然也不敢轻易问起这位“澹台先生”为何这般神通,可以未卜先知。朱墨羽叹道:“澹台老前辈真乃神人也!”
慧逸师太道:“那时他料到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而自己的一身功夫也将烟消云散。后来,他只能托心腹之人物色江湖上可塑的年轻英才,以承继他的衣钵。后来的后来,自是有人找到了你。”朱墨羽默然道:“原来如此。那心腹之人,就是‘草上飞’应奚怜吧?”慧逸师太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澹台先生自是知晓本门内功的长短,故在清玄道长那里为后辈之人留下一副保命良药。”朱墨羽道:“老前辈一片良苦用心,着实让在下感动不已,又钦佩万分。”
原千惠怔怔地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与师太的伤势有什么关系。”慧逸师太道:“那是因为许多年以前,老尼也曾经被澹台先生误伤过。”慧逸师太拨了拨灯花,继续说道:“当年澹台先生剑挑天下群雄,一柄紫血宝剑傲视五湖四海。这一日,终于来到峨眉山下。”
朱墨羽担心原千惠大病初愈,伤了元气,探手搭上她的手腕,只觉得柔若无骨,温如璞玉。内息虽还孱弱,呼吸也还无力,但已经比前几日好得多了。原千惠明亮的眸子在灯影下一闪,露出娇羞的笑意。多么熟悉的神情,朱墨羽心中浮出胡府悦二小姐的面庞。
慧逸师太道:“我们师兄妹八人竟然奈何不了他!若不是仗着迎客剑阵,我们八人早便败了,这我们心里是清楚的,澹台先生心里自然也明白。澹台先生剑法灵动,步法飘忽,有几次想要纵身跃出圈子,可是迎客阵奥妙精深,显然出乎澹台先生的预料。双方战了百多招,澹台先生喝一声得罪了,接着一道红光闪过,慧通师兄与慧安师兄的佩剑竟被紫血剑从中斩断。正在我们稍稍分神之际,澹台先生已然冲破两位师兄的站位,展开轻功向山上而去。”原千惠手腕一震,哎呀一声,把沉浸于往事的朱墨羽,从无限自责与对悦二小姐的愧疚和思念中惊醒。原千惠双手抓紧领口,不无担忧地道:“尊师妙云神尼正在闭关,而澹台老先生此刻闯上山,可是大大的不妙!”转而又催促慧逸师太道:“那你们师兄妹还不快追?”
慧逸师太笑道:“傻丫头,怎么可能不追?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朱墨羽见原千惠空劳牵挂的神情,忍不住劝道:“你才刚好,便这么劳心费神,于身体无益,夜已经深沉,还是早早歇息。好在来日方长,以后再听师太慢慢讲,也是可以的。”慧逸师太哈哈一笑,道:“不是朱公子提醒,老尼差一点忘了姑娘大病初愈、元气未复,还是改日再说吧。”原千惠一把抓住慧逸师太宽大的袖袍,央求道:“好师太,求求您告诉我后来如何了。我知道您是发善心为了小女子好,可如果您不说,恐怕这一夜都不会入眠的!所以……”朱墨羽笑道:“你好奇心太重了,如此下去……”原千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朱墨羽未说完的话被她那双白眼吓得丢盔卸甲,龟缩回腹中。原千惠余怒未消,伸手一指朱墨羽,正气凛然道:“你!朱公子,请回吧!夜深了,公子尚赖在这里,一位是德高望重的佛门神尼,一位是貌美如花的柔弱女子。若传扬出去,公子不爱惜自己的名节,我们还爱惜得紧呢!”
朱墨羽憨笑两声站起来,向慧逸师太抱拳道:“原姑娘说得是,晚辈先告退了。”慧逸师太微笑道:“公子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