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梦境中一样,艾娜甚至尝试咬咬嘴唇,疼痛,是真的。然而,庞天啸真的是为她离婚的吗?他的婚姻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庞天啸只是用一句性格不合搪塞过去。听得出,对于他的婚姻和妻子,他不想谈过多。可是,艾娜也不是一个简单糊涂的人。无论如何,她得找到他的太太,深谈一次,同样出于对这段感情的认真执着,艾娜这样想。这时,眼前又晃过鲁拙其的身影,如果她和鲁拙其离婚,鲁拙其会怎样呢?以鲁拙其的老实本分,他将怎样面对孤独的生活呢?她的脑海里闪过鲁拙其仓皇无依的模样,觉得真是于心不忍。可是,她又克服不了被这段感情牵引着的欲望。
事情发展到这里,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她将何去何从呢?艾娜兴奋而又苦闷地思考着。如果真如庞天啸所言,他的离婚是为了这段感情,那么,他在她的生命里,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她要认识到这个人的重要性,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不堪的一面,都可以被原谅。
艾娜出现在碧野山庄已经是下午。她跟鲁拙其说,最近工作紧张,想出去放松一下。为了避人耳目,她带着梦茜一起,做个陪伴。
碧野山庄建在半山腰上,不大,只是两幢三层的精致小建筑,前面是平坦的空地,室外地板铺设得整整齐齐。空地中间,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水池,边缘都用白沙堆砌,与碧蓝的水面映衬,令人有恍若到了海南的感觉。山庄小巧而别致,每一处布置看得出都是经过悉心处理的,并且,细节之处,似乎看得到庞天啸宅院的痕迹。这个女人,能力应该在自己之上,曾经也幸福过,为什么他们的婚姻最后也走向终点了呢?艾娜站在空地中间,朝两幢建筑看了看,想,她会住在哪幢楼的哪一间?
山里的空气清新洁净,艾娜轻轻地用鼻子嗅了嗅。这一对夫妻,貌似都喜欢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居住,悉心创设自己的生活小天地。她会见自己吗?拉着梦茜,艾娜走上台阶,向前台走去。
“我是你们老板何女士的朋友,请您通报一下,不知能否和她见上一面。”艾娜这样对前台说。何曼珍的电话,她已经打听到,但是,她不想显得过于鲁莽。
就在艾娜带着孩子走上台阶的那一刻,何曼珍在二楼的窗户玻璃后面看着她的脸,何曼珍已经端详她好久了,看她站在平台的空地上发呆,又仔细地观察了她的孩子,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这是庞天啸将要面对的生活吗?这是一个与自己有些相似又有很多不同点的女人,看她头上的发箍,多少让人觉得可爱而幼稚。她对庞天啸的了解应该非常浅薄,还停留在表面。她承认庞天啸外观的一切足以吸引人,她能找上门来,足以看出她对庞天啸这个人的痴迷与重视,她想了解什么,自己为什么与庞天啸离婚?这是个还未褪尽天真的女人。
艾娜在房间里住下,等着服务员的回话,摸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凝视良久。如果见面,自己将如何开口呢?离婚这档子私密事,关系不到一定的程度,是没人会愿意说出来的。因此,只能直奔主题,开门见山了。对,我是庞天啸现在的女朋友,或者,庞天啸已经向我求婚了,我觉得有必要再深人地了解他,请您帮帮我。是啊,没什么不能摆上桌面来谈一谈的,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艾娜怀着欣喜和不安,跃跃欲试的兴奋。真诚地面对,是友好交往的开始,谁说她俩不会成为朋友呢?只有与她成为朋友,才能更多更好地了解庞天啸吧!因此,这是一个不能放过的女人。
不算糊涂的女人。当然,能让庞天啸看上的一定不是糊涂的女人。服务员站在何曼珍面前,何曼珍这样想。见,还是不见,见了,又能聊些什么呢,向一个即将得宠的女人哭诉自己失败的婚姻?庞天啸今后的生活质量再也不关她的事了,她已经整个儿地抽身而出,准备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她清楚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果然,等到的是女主人不在的消息。窗户外面就是山,岩壁上粗大的松树枝干斜倚在一侧,压迫着艾娜的眼睛。艾娜的心觉得沉重了,她握着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拨通呢,拨还是不拨,拨就意味着一个希望。梦茜在屋里走来走去,追逐着一个彩色的气球,艾娜望着梦茜的背影,一种揪心的难受袭上心头,庞天啸会接受她的女儿吗?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舍得离开女儿吗?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在一团纷繁焦躁当中,艾娜简直六神无主。看来,自己的问题都没想清楚,是啊,她与鲁拙其,到底该不该离呢?这似乎才是基础的前置条件,她连这点都没有想清楚,就踏人到后一步的情境之中,怕是会使自己的脚步大乱吧?
但是,她这一趟山庄之行的目的是清晰的。而这无疑又将影响到她与鲁拙其之间关系的判断。艾娜终于定了定神,她想这通电话,是无论如何都要拨出去的。
“喂,啊,你是谁?”一个舒缓而庄重的女声传过来。
“啊,何女士,我是……是庞天啸的女朋友,我想……”
“对不起……”对方挂断了电话。
艾娜站在房间的地毯上,浑身冰凉。
“妈妈,你是谁的女朋友啊?”梦茜抓住艾娜的裤腿抬头问。艾娜只觉得神思恍惚。
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地折腾了一晚,艾娜还是回去了。长途汽车从盘山公路上旋转而下,艾娜的心里盛着满满的忧愁。山路一边的地里,自色萝卜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天暗沉沉的,是要下雨的迹象,梦茜坐在一边,也像怀揣了心事,一声不响。
庞天啸,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给我一个答案。
回到熟悉的家,迈上楼梯,脚步沉沉的,因为不知道脚的方向。可是,鲁拙其已经在等妻女回来了。他已经买好菜,切好装在盘里,憨实地等她,就像日常她对他的要求一样。进门,鲁拙其像往常那样接下艾娜手中的行李,将拖鞋递过来,艾娜的心里感到了微微的可耻和内疚。
艾娜烧菜去了,梦茜闷闷不乐地和爸爸聊天。
“爸爸,妈妈是谁的女朋友啊?”梦茜嘟着嘴问爸爸。
鲁拙其笑了:“是爸爸的啦!”
“不是。妈妈说,她是一个人的女朋友。”梦茜摇摇头。
“妈妈是公主,是七个小矮人的女朋友。”
“哦,是吗?我妈妈是自雪公主吗?”
“是啦!”
“爸爸,我好激动啊,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鲁拙其和女儿逗笑。艾娜透过厨房玻璃的门看着他俩玩闹,是啊,这样的光景,如果自己提出离婚,是多么突兀的一桩事情。
饭桌上,艾娜顾自埋头吃饭。
“山庄玩得怎么样?”鲁拙其问。
“还好。”
“我们都没有玩,爸爸,就在房间里看电视。”梦茜有些不满。
“哦。看到了什么风景?”鲁拙其问。
“有绿色的树,小花。”梦茜嘟着嘴,含着饭回答。
夜晚,夫妻俩都无法入睡。一种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两人中间。鲁拙其不知道妻子怎么了。他想跟妻子亲热一下,艾娜就是不理他,只是坐在床头发呆。
“你有心事?告诉我。”鲁拙其温柔地对她说。
“没有。单位里的一些小事,过去就会好的。”艾娜搪塞。
“哦,那早点睡。我先睡了。”鲁拙其翻过去,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