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男子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缓缓地道，“你新来的所以不知道，‘她’算是我们的常客，过一阵就会出现一次。有时是打电话来，给我们通报重要的情况，有时直接协助我们完成任务。”
“但是，照他们的描述，这一名少女身怀绝技，极可能有危险性……”
男子制止了，淡淡地道——
“不会的，‘她’绝不是敌人，不必担心。这件事，你或者任何涉案人都不要再追究，也不必在报告里提起，明白了？”
那年轻的男子似懂非懂，神经只接通了一条的真理——长官的命令就是一切，于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中年男子环视帝王套房的四周，拿出自己衣袋里的手机看看，会心一笑，又放回兜里。
“不管换几次电话号码，你总是能找到我……嘿，老规矩，这里谢喽。”
城西稍偏的角落里，有一座约摸百年的西式老宅，典型的拜占庭风格门庭，门前广场有一座石雕喷水，很是恢宏大气。夜深了，这老宅外面看来黑灯瞎火，然而宽敞停车场上，已停上了数量不少的各色名车，还有车灯屡屡闪过，车子在继续聚集。
一身黑色，带着墨镜的少女哼着小调，悠哉地走到老宅的铁门跟前。
她避开刚开到门前进去的一辆宝马，趁们铁门关上之前走进去，穿过有喷水的广场，来到老宅中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环。
“是我，冷月薰。我回来了。”
门无声地开了，暗处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吧台现在很忙，快一点去帮忙。”
冷月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工作中途这样开溜出去。我马上就去。”
说完，不敢怠慢，忙闪身进了门内。
穿过漆黑的大堂，绕到后面的小间，打开书架后面的密道，顺着台阶一直下去，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个灯红酒绿，装饰华美的欧风会所。
会所内若干房间，分别做了不同用途，各色人等在里面或聊天抽雪茄，或聚众玩飞镖台球，三五成群，自得其乐。又有侍者穿行其间，手上端着漂亮的玻璃杯子，分发红色的液体，宾客们均不介意只有这一种饮品，恭敬地取了，还朝侍者点头致谢。
各个房间内装潢不同，但风格均统一。巨大的壁炉烧着暖洋洋的火焰，墙上装饰了欧风的刀剑和盾牌，还有若干人物油画。仔细一看，便发现油画中的主角们个个嘴角都露出白色牙齿，眼睛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有的还带角长翅膀，活脱脱一幅幅恐怖的吸血鬼主题作品。
噢，不，不是，这些都是肖像画，肖—像—画。
冷月薰在心里笑着，朝对面走来的侍者点了点头，赶快走到旁边的专用小门内，顺着员工用通道跑进更衣室，换上吧台的工作服。
这座老宅原本是英国人在上海建起的行会会所，后来被名为Charity的国际慈善组织买下，用作办公和待客用途。白日，这里是办公地方，对外业务，一切如常。夜晚，这里招待来自各地的神秘嘉宾，只要有资格进入会所，就是重要的客人。
不错，这里是血族的地盘。更具体一点，这一个慈善组织的所有者，是Toreador一位德高望重的公爵。这个会所作为隐秘同盟内血族成员的藏身地和会面地点使用，已经有接近四十年的历史。
“好你个冷月薰，三更半夜的，你不在这里好好呆着给我们拿东西喝，又跑哪里去了？”
冷月薰刚推开服务人员专用的小门，走进吧台区，便听见跟前一个甜甜的女声不满地嘟囔起来，真是怨气冲天。
“出去办点事，”她对声音来的方向一笑，“怎么，我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你就开始想我了，麦糖糖？”
朦胧的灯光之下，吧台对面那位名叫麦糖糖的卷发少女，笑得象花儿一样甜美。她约摸十五岁年纪，蝴蝶结的发圈，蕾丝爬满的衣裙，活脱脱一个会动会说话的东方洋娃娃。
“你又跑去‘多管闲事’了？这种事做多了，真受不了你。隔了这许多年，你仍觉得自己无法摆脱人类时的身份吗？”
麦糖糖对走到跟前的冷月薰说，语气里含着半分揶揄。她说话的语调十分脆亮，咬字全部都从舌尖出来，活脱脱的南方口音，还是极南方的口音。
“你不也总脱不了这一口的香港调子吗？”冷月薰有点针锋相对地讽刺道，“……多少年了？你不住香港，足有三十年了吧？被你的父母带去加拿大，是几年几月的事情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熟练地打开一个玻璃瓶子的瓶盖，顺次倒入一排早已准备好在托盘上的玻璃杯子，再将托盘递给麦糖糖旁边等着的侍应生。那个侍应生对她一笑，端起盘子走开了。
“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二战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成为血族，也有七十年了吧？还念念不忘自己的人类身份，是不是有点过了？”麦糖糖看着冷月薰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再眼前忙乎，不甘心地吐了吐舌头道，“实话说，那些事，哪里用得着你来忙乎啊。”
“不错，而且有情报说，那帮人最近开始着手调查我们一族的事情了……若不是必要，还是不要靠的太近为妙。”摇晃的高脚杯放到麦糖糖身边的座位跟前，里面的红色液体摇晃着，宛若血色的海洋。
“亚历山大，你几时回来的？”冷月薰望见麦糖糖身边坐下的高大俊美混血男子，面上稍露喜色。
“下午的飞机，刚到家淋个浴，就直接过来看你们了。”
亚历山大是典型的东西方成功混血成品，轮廓深刻然而五官柔美，睫毛浓密卷翘不过眼珠为墨黑色，头发是漂亮的亚麻色，却带着东方特有的亮丽光泽和质感。他对冷月薰挤了挤眼睛，电力十足。
麦糖糖一听到他的声音，立时往旁边移了两格，冷笑地道：“讨厌的虚伪美国人，离我远一点！说什么直接过来……你身上三种不同的女人香水味儿，是你自己在浴室里喷的？”
“这是我从门口走到这里，与我打招呼的‘朋友们’，不行么？”亚历山大毫不客气地对她挑了挑眉，“话说回来，矮冬瓜，大半年不见，怎么你一点儿也没长高？还是说，原生血族本来就这样，即使多长一毫米，也得牟足了几百年的劲儿？”
话刚说完，他手中的玻璃杯便突然炸了，血红的液体飞溅出来，喷了他一身一脸。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房中的其他人，各色的目光，瞬时全都集中到了吧台这边。
麦糖糖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芒，闇色之中犹如山豹的眼眸，嘴角露出尖尖的獠牙，盯紧了亚历山大的双眼道：“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喂！”冷月薰见两人吵起来了，忙伸手阻挡，“这里是我值班的吧台，不要闹事！想我被老板骂吗？”
“他骂我矮冬瓜！”麦糖糖一手指到亚历山大的鼻尖跟前。
“你也毁了我刚从法国买的新衣服和裤子，”亚历山大眯了眯眼，挺直胸膛，“这一身颜色和气味，你要我怎样回家？”
“你们一人少一句！亚历，跟我到后面去，我给你找替换的衣服。”
冷月薰隔着吧台将亚历山大一把拽了进来。一个不注意，她拽得亚历山大的脚摆错了方向，竟然直直扫向旁边坐着的一名男士。幸亏对方动作快，及时往旁边闪了闪，才免除池鱼之殃。
“啊，对不起。”她赶忙朝那人道歉。
那个男子金发碧眼，看起来温文尔雅，是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他对她微微一笑，摇头表示没关系。
冷月薰感激地回报一笑，忙拉着亚历山大的手臂，就往吧台的工作人员专用门走去。
亚历山大倒是不慌不忙，对着还在无声地摆嘴型骂着自己的麦糖糖做了个鬼脸，顺从地跟冷月薰走进了里间。
然而，一到后面，他便突然反过来拉了冷月薰一把，将她一下按在墙上，手按住了她的嘴巴！
他贴近冷月薰的脸，只用口型说道：‘嘘，静静听我讲。吧台前面坐着的那个人，就是你刚才道歉的那个人……你回来之前，在会所里四处找过你。他等级很高，来路不明，目的也不明……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冷月薰怔了怔，身体放松下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会一反常态，一回来就跟麦糖糖顶撞至此，原来想要寻找机会帮她脱难的。
亚历山大松了捂着她嘴巴的手，继续口型语道：‘……是Verntrue一族的，从来没见他在上海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