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里做生意的不外乎是两类人:一类是坐店经营的,一类是摆摊兜售的。摆摊做生意的劳累一些,但成本小,不出房租,这一部分钱就是挣下的;坐店经营的,成本要大得多,但人不受累。坐店经营的往往看不起摆摊的。摆摊卖货的人一般都在市场里找一家坐店经营的,晚上把货物寄存到那里,白天再拿出来摆。双方谈好每月拿多少钱,一年一结。这样,摆摊的人方便,坐店的人相应地降低一点经营成本,是双方都有利的事。
爱玲租房营业时,淑芳就说了,把我的货晚上寄到你那儿,一年给你拿六百元。爱玲当时没有说啥,第二天给淑芳说,谁谁谁把货寄在谁谁谁那儿,一年八百的。淑芳一愣,紧接着就说,也行!就照你说的办。
淑芳的货晚上就放在爱玲那儿,这一放就是一年多。大多时间,爱玲把门开了,淑芳也就来了,搬凳子、搬箱子、搬袋子,手上戴了加厚手套,腰上围了粗布围裙。这时候,爱玲就跷了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悠闲地看淑芳“吭哧吭哧”地搬东西。她眼里是鄙夷和不屑,心里说:“搬快些搬快些,不要耽搁了我做生意。”
爱玲有事耽搁不能开门了,要么去西安进货,要么回老家有红白喜事,就把钥匙交给隔壁的老刘。淑芳来了就找老刘拿钥匙开门,然后往出搬东西;淑芳有事耽搁不能摆摊了,也提前来把货物搬出来,不能影响了爱玲做生意啊。
有一次,爱玲临时有点事,就把钥匙交给淑芳的男人,说:“把货搬了,千万记着把门拉上。门是卷闸门,用铁钩往下一拉就行了。”但那天淑芳的男人搬完货后可能有事打岔了,竟然忘记了拉门。爱玲办完事回来,看见大门敞开着,房子里正好就有两个人在看她的裤子——爱玲经营的是大人裤子——爱玲赶紧和买主谈生意,生意没谈成,爱玲一下子就生气了。爱玲来到淑芳的摊子前,淑芳的男人早走了。爱玲就在淑芳面前发了一大堆牢骚。淑芳赔了不少不是,大骂男人不是人。
后来有一天,淑芳的男人早早来到市场,爱玲却没有开门。等到八点了,问老刘,回答说,钥匙没在他这放。淑芳的男人就说:“没听说爱玲今天有事啊?有事也该打个招呼的,我也就不来了,近十里路呢。”淑芳随后来了就打爱玲的手机,系统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淑芳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淑芳和男人回家了,中午下城来办点事,就来爱玲这儿看看,门却开着。爱玲说:“临时有点事,没顾上打招呼。”淑芳说:“我打了电话的。爱玲说,是吗?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
后来的后来,淑芳和男人把货都收拾好了,搬到爱玲的房子跟前了,就是进不了门。老刘说爱玲早不给他那儿放钥匙了。已经等了近三个小时,人影不见,打电话不接,再打,关机了。看着周围做生意的人乜斜过来的眼光,淑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一种难堪、一种屈辱。
淑芳和男人在众目睽睽下,只好去求附近的老乡,把货暂时放到他那儿。
淑芳的货不在爱玲那儿放了。二人见面形同陌路,谁也不问谁一句话。淑芳也不追究爱玲那天晚上为啥没来,爱玲也懒得解释。
这年腊月,生意正红火着,淑芳来到爱玲的门市部,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把房子腾出来!”爱玲知道她租的房子明天到期,可房租到期不到期关你淑芳屁事?爱玲理也没理淑芳,心里说看把你耍得大的。晚上回家和丈夫说了,丈夫说:“我们明天去找一下和我们填合同的人不就结了?”第二天,他们找到填合同的人,那人说,真正的房主其实就是淑芳,她是因为本钱小,负担重,不想进房子。把房子往出租吧,在市场出面又拉不下脸,就让他出面填合同了。他和淑芳的男人是弟兄的。爱玲傻眼了。货刚进回来不到一个星期,一年的生意就是腊月做哩。原来想着房租到期就续合同的,没想到房主竟然是淑芳。
第二天,在市场做生意人各种各样意味的眼光下,爱玲低着头,搬出了她才进回不久的货。
淑芳站在一边,手里把玩着那把金黄的钥匙,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