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李眠没有参加“绿色五月,洛城文学艺术界云蒙山采风启动仪式。”
仪式是在云蒙山村委会新落成的文化大院举行的。文化大院其实没有院,只是一堵墙和它前面的一块场地。那面墙很有特色,青砖、白灰勾缝,在这面墙上,有一幅云雾缭绕的云蒙山风景画,葱郁、苍茫、幽远。李眠赶到时,文化墙前面一排桌椅组成的主席台上已经没有了领导和嘉宾,主席台前的空地上刚刚燃过的烟花散落一地红花。那些城里来的男男女女正往大车小车上挤。
汽车终于无法前行了。导游说,我们已经到了云蒙山脚下,下面的路就要我们用脚走出来。就在大家迷惑时,导游已经领着大家踏上绿草和藤条缠绕的小道。云蒙山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只能容一人前行的羊肠小道如果没有当地农民提前割去茅草和藤条,这条隐在深山里的小道李眠他们根本就找不到。
就在李眠跟着前面人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前行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哎哟”一声。李眠回头,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女士,一脚踩空,险些栽倒。李眠伸手一拉,那人抬头,说声谢谢。李眠说不用。那人忽然盯着李眠看了一眼,说:“你是李眠吗?”李眠说:“我是。你是?”那人说:“我刚才还问惠子,李眠来了没有呢?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我要叫你老师了。”李眠说:“甭听惠子瞎说。”那人说:“我是李贽啊!你不记得了?”李贽?李眠皱了皱眉。李贽问:“你现在学会抽烟没有?”李眠说:“没有。”他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李贽?原来是你啊!二十多年未见了,你现在还好吗?在哪儿上班?”
二十多年前,李眠还是洛城乡下一个中学的学生。那次县上组织文学笔会,他是那次与会最年轻的作者。那天晚上,在下榻的县服务楼上,李眠走进了四朵金花的房子。这个房子住了这次笔会的四个女性,写诗的惠子,写故事的李贽、写喜剧的马媛,还有一个是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李眠走进去的时候,有一个高个子的女子正在抽烟。李眠正要退出,那女子扔一支烟给李眠,喊“哥们儿,接住。”李眠冷不丁接住扔过来的烟,不知所措。抽烟的女子看到李眠的窘态,说:“怎么?没拿火哇?”李眠说:“不,我不会抽烟。”一屋子的女子就都笑了。“不会抽烟?”还是那个抽烟的女子说,“哦,我忘了,你还是个学生娃。姐告诉你,要写东西,就要学会抽烟哩。”李眠说:“我抽烟烟往眼睛里钻哩。”那女子就越发笑得厉害了。笑过,说:“来,姐教你抽烟。”女子打开火机,点燃李眠嘴里的烟。女子说,“这样:对,头抬起,食指、中指,对,这样,夹紧,吸,吸进去,吐出来,对,这样……好了吧,没有进眼睛吧?”李眠虽然被烟呛得直咳嗽,但终于学会了抽烟。那个教李眠抽烟的女子就是李贽。
李眠看到李贽风韵犹存的脸庞,比做女孩时更有一种成熟的美。李眠问:“现在还抽烟吗?”李贽说:“早不抽了。”李眠说:“还写故事吗?”李贽说:“还写,写给自己看。”李眠和李贽边谈边走,前面忽然开阔起来,足球场大一块平地,淹过膝盖的茅草铺满了开阔地,开出红的、黄的、紫的各色小花。导游说,这就是沉香的练功场了。一旁,电视台的记者正忙着录制当地民间艺人唱的山歌。李眠说:“走,过去看看。”李眠拉了李贽的手,李贽抽了一下,没抽动。李贽随手把她的挎包递给李眠,麻烦你。李眠接过李贽的挎包,李贽顺势抽出手。李贽喊:“李老师,我们听民歌去。”李眠紧跟着李贽走到唱歌的老汉旁边。老汉刚刚唱结束。那边导游已经在喊,上山了,上山了,谁落后迷路了就和老虎做伴了。大家就嘻嘻哈哈走了。老虎没有,但野猪是肯定有的。上来的路上,导游就给大家指过野猪活动迹象。
接下来的时间,李贽一口一个李老师地叫。李眠多次挡她也不起作用。李贽说,我去过你博客了,有那么多人称呼你老师。真的,回去后,我还要向你讨教呢。李眠自己似乎也把自己当老师了,一口一个李贽地叫。好几次,当李眠高声喊李贽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投过来惊讶的目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李眠。李眠浑然不觉,他沉浸在找到旧友的喜悦里,沉浸在无拘无束的友情里。
游了舍身崖,看了仙桃园,拜过圣母殿,参拜祖师堂。李眠和李贽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在祖师堂和圣母殿之间开阔的草坪上,参加这次采风的人员开始合影。高低不平的草地上,这些男男女女有坐的、有蹲的,还有跷起一条腿踏在突出的石头上的。李眠本来和李贽站在一起,他比李贽高半个头,李眠甚至闻到李贽脖颈散发出来的汗香。就在摄影师快要按快门时,惠子忽然跑来,拉了李贽,李局长,你怎么能站在这儿呢?快往前边走!
李眠还没有反应过来,李贽已经被惠子拉走了。李眠看见在前排站着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文化馆领导和云蒙山村委会的领导。李贽被拉去站在中间位置。李眠问身边一个男人,李贽?那人说:“什么李贽?那是文化局的副局长!”
李眠一下子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