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把我所看到的不会说出来,且不说有没有人相信,外面一片混黑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我这么贸然说出来,恐怕还会被认定成有精神病。
在飞机上,任何安全隐患都是要被排除的,等待我的,可能是隔离和更受关注的观察,直到到达目的地,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对空姐笑着说:“小姐,外面这么暗,如果有一盏大灯突然照亮了夜空,我们会不会看到,空中的云层中藏着一张一张的怪脸?”
空姐很职业化地微笑了一下,很幽默地说:“首先,没有那么大的灯,其次,我陪飞机飞行了五年,从来没见过云里有东西,小心鬼故事吓到别人哦……”
我连连点头,心里却道:“你要是跟我去过酆都,见过吞舟之鱼的眼睛,你就知道什么叫大灯了。”
空姐再次点头微笑:“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倒一杯水?”
我想了想,说:“不用倒水了,我能换个位置么?”
空姐愣了一下,说:“您想换到哪?”
我说:“随便哪个不靠窗的座位都行,我看着外面,头晕。”
空姐很疑惑地看了看舷窗,哪里窗帘紧闭,看不到一点外面的光景。但她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说:“好的,我去帮您协调一下,稍等。”说着就离开了。
我看着那窗帘,伸了伸手,还是没勇气把它拉开,我怕我一拉开,就看到了窗外贴着一张苍老的脸……
空姐很快回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笑:“好的,不影响飞行的情况下,已经帮你协调,换到不靠窗的座位,请跟我来。”
我赶紧起身跟着她离开,一路上盯着她性感的屁股,洗刷着我心里的恐惧,果然,好多了。
座位离我原本的座位不太远,没有靠窗,旁边靠窗的是一个戴着眼镜很考究的人,学者模样,文嗖嗖的。他正扭着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其实窗外黑乎乎地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却看得很着迷。难道,他也看到那个飞行人?
我坐下来,空姐一离开,我问他:“哎,老兄你看什么呢?”
他看了我一下,推了推眼镜。
我期待他说,我看到UFO或者外星人之类的话,可他竟然轻声说:“你看,窗外的夜色多美,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归了原始,游荡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啊……”说着,他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真他妈肉麻,我缩了缩脖子,没搭理他。
一路上我都没敢睡着,我记得飞机看似强大,可飞行时是很脆弱的,一只鸟的撞击都可能导致飞机的坠落……这里是七千米高空,没什么飞鸟,可他妈却有一个飞行人啊!
只需要他丢一个石头,或者用他的亚光速冲撞一下,都会给飞机带来毁灭的伤害。
我下意识又看了看窗户,民航的舷窗玻璃都是特制的,顶得住高压高温和撞击,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能顶得住那个飞行人的手臂。
换句话说,那个飞行人,是人吗?我怀疑,他只是个人的形态,内里根本就不是人……
可问题就来了,他不是人,他能是什么呢?我突然想起了络绒上师的话:“七十岁,我达到了‘慧眼入微’的境界,天下再难有敌手,一眼可看穿百态。可世间无绝对,能轻易击溃我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在西方,另一个,在天上。”
我永远忘不了络绒上师的那副表情,敬佩中带着一丝恐惧。
这么说来,那个人可能就是络绒上师所说的,天上人?
没人能回答我,我只是默默地想,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出了什么事连跑都没处跑,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太坏了。
所幸,一路并没有出什么岔子,飞机很平安地落了地。在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彻底平复了下来,飞机一落地,证明我们又回到了人类文明社会,一些东西就会望风而止。
机舱不断传来到站下机的女声,灯光也更亮了些。
我刚要下车,却听那个戴眼镜的考究学者嚷嚷了起来,语气很娘气:“哎呦,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呀?”
大家都着急着收拾行李下机,没人注意他。
他皱着眉头凑在那舷窗玻璃上看,我赶紧走上前:“怎么了?”
学者说仔细看了一会,说:“这舷窗上怎么会有字呢?”
“啊?”我赶紧扒着头看去,舷窗上果然有着一行字,是从外面写的,就好像小孩在灰尘玻璃上的涂鸦,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要反过来看。
“我提前降落了……等你!”
我毛骨悚然,感觉浑身都是冰的。
直觉告诉我,这句话是留给我的。可令我困惑的是,我明明已经换了座位,他是如何准确找到我的位置,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在那个一直盯着窗户的二货眼皮底下写下了这一行字的呢?
想想,他会飞,一切谜团都那么顺理成章了。
可他为什么要等我呢?
来者不善。
我赶紧扭头离开,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到邢州,那里有战伯、有张巨、有陆家支持我的兄弟,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可那学者一把拉住了我,他说:“哎,帅哥,你别走。咱们一起看见了,这飞机玻璃上有涂鸦,肯定是登机之前哪个小孩干的,机组人员竟然没有检查!玩忽职守,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咱们应该投诉他们的呀!”
我怕他的嚷嚷引来别人的注意,说:“不就是个涂鸦么,多大的事儿?”
学者不乐意了,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呦,没文化,不懂了吧?这得亏是用指头画的字儿,要是用小刀刻的呢?空中玻璃万一受不住压力碎裂了,直接受害人就是我!”说着他瞥了我一眼,说:“第二个就是你,这是机组的责任,我们要需要损失补偿啊。”
“噗。”我忍不住了,我说:“哎,专家你好,假想犯是犯罪吗?”
他愣了愣。
我拿出手指头戳了他一下,他惊叫道:“你搞什么?”
我低声说:“那我现在想杀了你,你能叫警察抓我吗?哈哈哈……”说着,我就离开了,那家伙再也没拦我。
我慌慌张张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寻思着打个出租车到火车站,直接去邢州。
正等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帅哥,你等等我呀……”
我听这话,脸都拉了下来。扭头看去,果然是那个看似考究的学者,许是了解深了一点,他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学者,跑起来很娘炮。
他迈着小碎步跑到我跟前,锤了我一下:“你跑的可真快。”
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咱一起走吧。”
我猛地就扭过来,看他:“什么?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他笑了笑:“邢州呗。”
我看向他的眼光戒备了:“什么意思?”
他噗嗤一声:“别装啦,你穿这么土气,还说不是邢州人?”
我的火就上来了:“凭什么说邢州人土气?你他妈才土气呢!”
他笑了笑,轻声说:“哎,你还不乐意了,你身上多大的土腥气呀?姓陆,不是邢州陆家的人儿么?”
我呆了呆,退出一步,冷声道:“你是谁?!”
他摆摆手,一副受惊的样:“别紧张,别紧张,我叫文友友,跟你们陆云家主认识,从事……文物研究和估价。”说着,他推了推眼镜。
我狐疑道:“真的?”
文友友很肯定地点头:“当然是真哒,不信你看我身份证。”说着他把身份证递给我,我扫了一眼,他竟然是邢州市一个村子里的人。他说:“知道你姓陆是因为我好像在陆家哪里见过你……”
我一下就相信了他,我跟我父亲长得太像了,他有印象也不错。
文友友说:“独在异乡为异客,结个伴儿呗,平常人我可不搭理他,你刚才说话呛我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
他说‘喜欢’的时候,我的汗毛又立了一下,但是我没有拒绝,飞行人的那个留言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文友友在我身边,起码不会那么害怕。
文友友见我没拒绝,很开心很娘气地跑到马路边,皱着眉道:“按理说下机之后那些个出租车都跟苍蝇见到屎一样围过来,今天怎么没了?”
我说:“你可以换一个比喻方法吗?”
文友友说:“你等会,我找个朋友来送我们一下好了。”
我说:“不麻烦吧?”
文友友白了我一眼:“怕麻烦还叫朋友吗?这可是我闺蜜!”
我又恶寒了一下。
说着,他拨起了电话,言语很亲密。
电话刚撂下,一辆轿车就开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车窗缓缓摇下来,一个肥硕的脑袋挤出来:“我等你很久了。”
我说:“效率蛮高的啊!”
文友友狐疑地盯着那辆车和那个胖男人,喃喃道:“我不认识他……”
我看了看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句话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提前降落了……等你!”“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