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轰响,天地似乎都颤动了起来,我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暴盲,剧烈地耳鸣起来,就好像一柄巨锤砸到胸口,差点吐出血来。
过了不久,晃动缓缓停歇,我身上的不适也慢慢缓解下来,再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个很蛮夷的山洞,四周插着火把,可以看到四处散落的骨头,似乎是什么兽类。
我向后看去,身后是一面土墙,哪有什么门在。我摸了摸土墙这是,很潮湿的泥土,夯得很实里面不是空的,或许在踏入门的那一刻,我已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这也许就是那些个高手去而不返的原因。
“随心而走……”我站起来往山洞深处走去,这山洞似是天然形成,头顶都是狰狞的石刺,一直延伸到深处。
每隔几步就有火把照明,只走了一会,我便停下了。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岔口,这三岔口的山洞中没有任何光亮。黑幽幽的不知通向何处,我立刻便猜想到,这就是抉择的时候了。
当年我父母应该是进了同一个方向不知所踪,而龙临水则是进了另一个回到了酆都。照他们说来,三个中只有一个通向所谓仙人的住处。
三分之一,看似很大的几率,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可从外表看来,这洞口没有任何区别,我走到三个洞口前试了试,里面都吹来凉爽的湿风,似乎都是通风活口。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
“你,来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似男似女,轻柔慈祥。
我吓了一跳:“谁?”那声音好像是从三岔口山洞里传来的。可我却分辨不出是哪个洞口的声音,如果李红尘在的话,也许能分辨出来。
那人继续道:“你有三个选择,注意听好了。”
我说:“你是仙人吗?”
那声音没有回答我,我静下来看着那三个黑幽幽的三岔口,打起精神注意听。
过了一会,那人道:“你眼前有三个岔口,乃是你要见我所要舍弃的三个东西,有得必有失,舍不得这样东西,你就见不到我。”
我皱眉道:“那如果我什么都不想失去还想见你呢?”
他不说话。
我忽然感觉自己很愚蠢,尴尬道:“您继续说。”
那人果然继续道:“你眼前左中右三个岔口,分别代表‘富可敌国的财富’、‘感人至深的爱情’、‘对往事的记忆’。你一定要慎重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我忽然好笑道:“仙人,你说的话我实在不能赞同,爱情或许我有,记忆我也有,可这财富……我只是个穷光蛋,既然没有富可敌国,又怎么失去呢?”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富可敌国的命运呢?”
我道:“你的意思是我注定富可敌国?”
他沉默。
半晌才道:“你选吧。”
我看向那三个黑幽幽的洞口,头脑快速地运转起来,要选哪个我不清楚,但我在考虑龙临水和我父母会选哪个,既然他们都错了,找出他们最可能选的排除就是。
首先是龙临水,这老爷子纵横一生,一统湘西,可算是手下富可敌国,他既然名利心重,绝不可能放弃财富,看他的样子,对女色似乎没有半天在意,他选的应该是‘爱情’。
再说我父母,我父亲是年少有为,不过淡薄名利,一心为家族。他和我母亲的感情一向情比金坚,我母亲苦苦寻来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绝不会选择放弃‘爱情’,反而最有可能选择‘财富’。
可他们似乎都猜错了,那这么一说,真正的通道只有‘记忆’了。
可我思来想去,记忆反而是最重要的。如果能见到仙人,从酆都走出去,却没有了往事的记忆,不记得亲人爱人,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还有意义吗?
一个人好不容易活了半辈子,却被硬生生地抹去了脑袋里所有的痕迹,想想就是恐怖的。
万一,龙临水老来醒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看破红尘。却有一个温柔爱他的老伴儿令他难以割舍。
万一,我父亲年轻气盛,舍不得家族基业,更放不下我母亲。
万一我的猜测错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
那么张筷子和梅饮雪选的哪里?他们可能走对吗?
那人又出声了,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温和,令我心情平静下来。他道:“随心而行,选好了么?”
我猛地抬头:“好了!”
“那你来吧……”那人的声音越发悠远飘渺,似乎有无数个人在空中围绕着我。
我缓缓地迈开步子走到三岔口前。而后一咬牙向右边的岔口冲了进去,我选择‘记忆’,我要拼一把……
嗡……
剧烈的耳鸣。
既然已经选择,就无所谓对错。我捂着耳朵向着洞穴深处跑去,眼看着跑了半天眼前一片黑暗,我的心中一片恐慌,难道选错了?
四周依然是一片混黑,我可以听到洞顶滴水的声音,这里潮湿、黑暗。根本不想什么仙人呆的地方。
我停下来,惶恐地大喊着,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渐渐的,我的声音停了,因为我发现我如何说话都发不出声音,亦或是,我的耳朵听不到了。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似乎有人为我的身体上关上了所有的通道。
我的嘴闭上了,我的眼睛闭上了,我的鼻子堵上了,怎么张也张不开,无论我如何挥舞手臂,拼命奔跑都无济于事,终于,我倒下了。剧烈的窒息感使我越来越累……我的大脑终于因为缺氧而暂时停止了工作……
一切都结束了。
恍恍惚惚中,我看一片金光。
金光退却,四周又陷入了黑暗,我看到了两个人向我走近,他们一高一矮,一人穿着黑衣,一人穿着白衣。黑衣如墨,白衣赛雪。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带着面具,笑容很僵的苍白面具。
我讽刺似地笑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黑白无常,他们是来带我走的吗?
那两人走到我跟前,竟然蹲了下来,此时我才发现我是躺着的。说来也怪,我的视野竟然不同,我明明是躺着的,可眼睛却是平视着地平线,就好像……我的脑袋折过来了一般。
那黑白二人蹲下来,其中一黑衣人摘掉了面具,令得我一呆,那竟然是我的父亲。
他的眉目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意气风发英俊潇洒吗,只是眉目之间似乎有些冰渣,他很灿烂地笑道:“我们不在这,在那儿,你快来呀。”语气像极了跟朋友间的打趣。
可我听不懂了,我迫不及待道:“你们在哪?”
他说:“在那儿啊。”
我说:“那儿是哪?”
他很无奈摇头道:“就是那儿啊!”
白衣人一直没摘下面具,但我能感受到她那面具下的善意。她搂了搂我父亲,说:“我很冷。”
那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父亲露着白衣人就站了起来,咧着嘴笑道:“我们在那儿等你啊!”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那儿是哪啊?”
他笑笑,带着白衣人扭头就走了,不顾我的呼喊,连头都没有回,接着我的脑袋一痛,就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我已是在一片黄沙大漠之上了,当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的烈日之时,我受了惊一般地坐了起来,只感觉身上被抽干了一般的虚弱。
四周是茫茫的沙海,不见半个生物,头顶是炎炎的烈日,那酆都、那仙人、那吞舟之鱼,我那一帮弟兄,都好像是梦一般。
“我失忆了?”我不仅这样问自己。大金死了,林梵音死了,阿里木死了,张筷子失踪……我嘲讽地笑笑,什么狗屁选择,哄人罢了,如果能选择,我宁愿忘掉这一切,让这记忆随亡者而去。
想着我又躺回了沙子上,这一躺之下,我顿时又跳了起来。沙子上简直如同热锅一般,真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昏睡的。
无奈之下我站了起来,眺望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这是哪里?我又该如何离开?我不知道。
我看向天空那火盆一般的太阳,眯着眼看了半天,被烤的头晕目眩。
我低声骂道:“什么狗屁仙人,你个瓜娃子,想杀小爷就直说……非得把小爷扔到这地方。”这种吃人的沙漠,单枪匹马是走不出去的,更何况我身上没有半分补给,只是站了这一会,已经摇摇欲坠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缓步走了起来,企图找个阴凉的地方,我的想法是起码死的不用晒成人干那么惨。
可刚走出几步,迎面沙坡上就出现了两个人。那两人看到我,急匆匆地就从沙坡上冲了下来。
近了我才看清,那竟然是李红尘和龙临水。
龙临水带李红尘出来之后,发现竟然到了沙漠。他们准备先走出去再寻找我的下落,没成想没走多久就发现了我。
路上李红尘一直追问我进入门之后的事,我左思右想之后,恍惚觉得我似乎见到了什么,不是我那身穿黑白衣的父母,而是迷迷糊糊,见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忘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或许我真的见过那仙人,也真的跟它聊过些什么,可那些东西全都留在了我的心底。
我相信我父亲说的那番话不是我的臆想,他们真的活着,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那儿?”我喃喃道,“那儿是哪?”
“什么?”李红尘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晒傻了?”
唯有龙临水笑笑,看着我的眼神略显深意。烈日当头,他早已脱掉了那乞丐上衣,露出了干瘪灰白的皮肤,如果躺在地上,实在像极了晒成蜡干的尸体。
我对龙临水道:“前辈,这沙漠茫茫,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龙临水笑道:“天下之大没有难事,唯有死之一事,难若登天。总有一日,你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