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砍光窗前芭蕉林,窗对面的土包上便多设了一个岗哨。
站峭的是个小后生。包了锅盖大一顶蓝头帕,人字花下遮盖一张圆圆脸。
砍脑壳的兴许还有两酒窝儿。栀栀想。
看他杵枪好似杵一根葵简杆。杆尖上挑着蒙蒙日头蒙蒙月,栀栀恨极了他。
心里只怯他牵的那条四眼狗。
尖嘴、横背、两耳竖得溜尖,是条恶狗。
“四眼”严密监视着栀栀,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呸,刚刚自由了一天,就受到了软禁。”
达璧渴望蓝天白云,渴望清新自由的生活。此刻一颗心就像掉进滚烫的油锅。
“你去找师爷评理去,不让人出门,那不如同关猪关牛。”
栀栀气愤地怂恿达璧,达璧便不顾一切地跟哨兵交涉。哨兵圆脸红得像一张金纸,低头让达璧出门而去。
栀栀恨恨不已,两眼喷火地怒视四眼。
四眼仿佛看穿她心思。蹲在山包上,两眼寒光直射窗口,也回以睁睁怒目。
人与狗对峙,最终是人败下阵来。
“四眼!”
栀栀出其不意地喊它。声音带着装出来的柔情。
四眼打了个愣,警惕地看她一眼,昂起头,回答她一声“汪”!
“呜呜。四眼,你过来。”
栀栀改变方式跟它套近乎。手里拿块烧薯,欲丢过去。
四眼起身。站在包上昂头挺立好一阵,然后,慢吞吞一步一步走下土包。
栀栀听它走路的脚步声像敲鼓一样好听。心里不禁狂喜。
“四眼,你回来。”
突然,土包上后生一声喊。
四眼立刻站住。羞愧地摇摇尾巴,它转身往回走。
“过来四眼,我绐你烧薯吃,喷香的。”
栀栀故意将薯放在鼻子上嗅,引诱四眼。
四眼乱了方寸。茫然失措张大眼,见了栀栀顽皮模样,就像见到天性未泯的神仙菩萨召唤,不由自主又跑将过来。
“嘘——”
小后生一杵“葵筒杆”,发出一声尖利唿哨。
这是紧急呼唤。对四眼来说,也就是命令。四眼箭一般窜了回去。
栀栀气极了臭骂哨兵。一扬手,将烧薯砸了过去。
四眼清清楚楚看见烧薯成弧线抛落在一片半青半黄蕉叶上,耳朵听见它落地响声,鼻子闻见它焦皮香味,耸耸鼻子,止不住又迷失本性。
四眼试探地支起后腿,前腿半跪着慢慢爬行,身子往前蹭得一步。
“啪——啪啪!”
哨兵击掌三响,发出警告。
这是他对四眼表示的极大愤恨。
四眼彻底软下来。
“呜呜”,一声低咽,它沮丧地垂下头,身子一歪,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