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阅读导刊》上读到一篇题为《教赵凝写小说》的文章,眼前不禁一亮,我不是中文系毕业的,大学上的是计算机系,离文学远得没边儿,所以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写小说。再看这篇文章的作者李师江的文章,听说他是学中文的,“教赵凝写小说”,我仿佛遇到恩师了,可等到仔细读过李师江的文章,不得不怀疑此人的学问。
李师江竟然把我发在《上海文学》2000年5月号上的中篇小说《一个手指捅破的梦》说成是一篇“婚外恋小说”,这真让我替李师江的母校北师大中文系难过,替他那些狂妄自大的师兄师弟们难过。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这不是一篇婚外恋小说,至于在迷宫似的叙述文字背后,作者到底想说的是什么,还请李师江同志静下心来,以读纯文学的心情好好看看再说。如果你能从小说中读出现实生存中那种不确定的质地,读出现代都市人特有的迷惘,读出真实与谎言的距离近得其实“一个手指就可能捅破了”,那么你对赵凝小说的领悟才刚刚开始。赵凝并没有在小说里玩细腻、玩技术,赵凝也不是王安忆,赵凝要做的那一类小说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在王安忆开始写作的那个年代,拿起笔来开笔就得写知青,而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却被放进了“加速器”里边,电脑、网络、电子游戏、数字化生存,生活的感受与王安忆那个时代完全不同。纯文学作家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是正而八经计算机系本科毕业的(哦,我想起来了,王小波好像读过计算机硕士),所以我的感受和生活积累与别人绝对不同。没有人能来重复我,我也绝对不会去重复别人。
李师江说我写的小说不够狠,我有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够“脱”?还是说我不够“自摸”?还是没吸点儿毒?或者没见人就上床?男人的窥视癖在阅读小说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平时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小头梳得倍儿光,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可一到钻进被窝里读起小说来,就非得从女作家的作品里读出点“那样的事”不可。如果你用跟男人平起平坐的姿态来写作,来看问题,想一点“性”以外的事,他们就觉得你是在瞎操心,我就读到过一篇关于我的小说评论,质问我小说《发烧,发烧》(写一个电脑痴迷者最后误杀了他的朋友)“这样一部描写世纪末都市状态”的小说应该由谁来写。
那显然是在说这样一个重大课题不该由一个女人来写。男人希望看到女人写什么呢?××宝贝吗?那不是文学。李师江觉得××宝贝的作者还挺火,其实在纯文学界那是不齿一提的笑柄,谁能拿它当正而八经的文学作品来谈呢?李师江既然在教赵凝写小说,就该拿点好例子来谈,谈谈卡夫卡,谈谈图森,或者谈谈约翰·霍克斯都成,就是别提什么宝贝,那不是文学,那是在作秀。
李师江不是教我如何写好小说,而是教我如何想一个邪门的办法利用小说来作秀。谢谢了,作秀的人已经太多了,什么妖魔鬼怪半文盲都出来跳过脱衣舞了,还是让咱国家留点纯文学吧。李师江教导赵凝,要突围要突围,可惜纯文学作家不作秀。
我的问题不是要突围,而是要固守,固守纯文学,别人怎么脱怎么宝贝怎么吸毒怎么性乱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