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瑞下班回到自己的家中。进门时他看到了刘玲换下的鞋和衣服。在下班路上,他想刘玲可能在他的家里。刘玲是在寒假期间,她有的是时间。昨晚上他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是一直走着来的。回到家中后,刘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没有说他到哪里去了。刘玲也没有问。他洗漱完后便走进卧室,然后躺到床上沉沉睡去。早上醒来时,刘玲还睡着。他匆匆穿衣洗漱后去上班。
现在,刘玲不在客厅里。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桑瑞走到厨房门口,他对正在炒菜的刘玲说:“我回来了。”
“菜马上就好。”刘玲转过头说。
桑瑞退回到客厅里。他打开电视。一旦刘玲在这里,打开电视就成为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他一个人在这家里时很少打开电视,但现在,电视的画面和声音成为一种需要,电视好像成为必须在场的第三者,有了它,就能将他与刘玲之间的空白占据住。
菜炒好后,刘玲将菜端到餐桌上。桑瑞站起来帮刘玲端饭。他们坐下后,刘玲递给桑瑞一双筷子,桑瑞接过筷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今天又买了一件上衣。”刘玲说。
“什么?”桑瑞抬起头,因为电视的声音过大,他没有听清刘玲说什么。
刘玲又说了一遍。
“好。”桑瑞又低头吃饭。
“等吃完饭我试一试,你看怎么样。”刘玲说。
“好吧。”桑瑞说。他说的同时从碟中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这时,他想到了陈瑶。他不知道刘玲今天买衣服是不是和陈瑶一块去的,他想问,但又打住。自从上次在陈瑶的宿舍里见过陈瑶之后,他再没有见过陈瑶。
吃过饭,桑瑞坐到了沙发上。刘玲收拾了餐桌后便在厨房里洗碗。电视中正在播新闻。桑瑞拿起遥控板调了几个台,几个台都在播新闻。他放下遥控板目光转向投飞镖的靶盘。他站起来坐到对着靶盘的椅子上。他拿起一支镖投向靶盘。
飞镖没有投在靶心,而且离靶心太远。他投第二支时想起了葛兰。这个时候,他似乎感觉到葛兰的一双眼睛就在近旁,葛兰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他将飞镖举在手中一动不动。那天他被葛兰撂在那荒野之中时,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的感觉。他只有麻木感。他顺着那条公路向城里的方向走。天渐渐黑了下来。公路上偶尔有车通过,但他没有想着搭什么车,他想独自走下去,一直走到城里。
桑瑞将飞镖投出去。这一次,依然没有投在靶心。他又拿起第三支飞镖投出去,接着,他又拿起第四支……
刘玲从厨房里出来拿起新买的衣服。她看了一眼桑瑞,桑瑞这时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投飞镖上,她犹豫着,想要不要现在就试衣服。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将新买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她走到桑瑞身旁,桑瑞仍在投飞镖。
“怎么样?”刘玲问桑瑞。
桑瑞将手中的一支飞镖投出去,他没有转向刘玲,也没有意识到刘玲穿着新衣服让他看,他说:“今天投得都不准。”他说的是投飞镖。
刘玲离开桑瑞,她将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同时,她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板,她调了几个台,几个台她都不想看。她站起来重新走到桑瑞身旁,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手里也拿起了飞镖。她投出了第一支飞镖便中在靶心。桑瑞看着她那支中在靶心的飞镖停下自己手中要投出的飞镖。现在,他看刘玲投。
刘玲是投飞镖的老手。桑瑞在赵子成到刘玲家后看到那个靶盘就知道刘玲是投飞镖的老手。他替刘玲将那个靶盘扔到垃圾桶的情形他还清楚地记得。
而这个靶盘是他无意中买的,是在和刘玲喝醉酒之后的第三天买的。那天,他下班后走在街上。下班前,刘玲发来短信,她说她买了一些菜和他一块做饭吃,在他家里做。他回了短信,他说他下班后就回去。但走在街上他又不想早早赶回到家里。他朝街边的商店瞅着。这些商店,他很少进去过,尽管他每天上下班都路过这些商店。一家商店的橱窗里摆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玩具,他在这橱窗前站住,然后他走了进去。里面都是玩具,还有一些体育用品。一个色彩鲜艳的靶盘吸引了他。他走到这靶盘前,靶盘鲜艳的格段让他想到嗖嗖飞着的镖。他买下了这个靶盘。回到家时,刘玲提着菜已经等在门口。刘玲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提着的靶盘。“买着玩。”他说着和刘玲上楼。这一天晚上,他和刘玲吃过饭后便坐在靶盘前投飞镖。这一晚,刘玲没有回去,他们住在了一起。
桑瑞又投了起来。他和刘玲同时投。这一次,桑瑞投出的飞镖比前面投出的命中率稍高了些。在这过程中,他和刘玲都不说什么。他们一直投下去。两个小时过后,桑瑞想起了刘玲试衣服的事,他停下手中的飞镖站起来,他说:“看看你买的衣服。”
“算了吧。”刘玲说着将一支飞镖投出去。
桑瑞没有说什么。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来。电视屏幕上这会儿是一个古装剧,武林高手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桑瑞看下去。他的身旁是刘玲新买的衣服,他没有在意,他以为是刘玲脱下的平常的衣服。
半夜里,桑瑞醒来。他是被玻璃杯倒下的滚动声惊醒的。他摸了摸身边,身边没有刘玲。他想刘玲是在客厅里喝水。他重新闭上眼睛。但他无法再次入睡。十几分钟后,他仍醒着,同时,他对刘玲这么长时间待在客厅感到纳闷。他翻起身下了床。走到客厅,他打开客厅的灯,客厅的另一头是餐厅。刘玲趴在餐桌上,她的头发散乱地垂在她的臂弯里。桑瑞走到刘玲面前。餐桌上放着一个空酒瓶,空酒瓶原来有七八两红酒。被推倒的玻璃杯滚在餐桌的另一边。桑瑞拍了拍刘玲的肩膀。刘玲没有反应。她在沉睡。显然,她是在酒醉后沉睡的。桑瑞抓住刘玲的一只胳膊,他试着扶起她,但刘玲只是呻吟了一声将头垂得更低。桑瑞看着刘玲这样子,他弄不清刘玲是什么时候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在黑暗中喝,将七八两酒无声无息地喝尽。
桑瑞有些感伤。但随即这种感伤便黯淡下去。他弯下腰将刘玲整个抱起来走入卧室。他将刘玲放在床上后,刘玲仍沉睡着。他替刘玲盖好被子。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睡觉的地方。他已经没有睡意。他关掉灯走出卧室到餐厅,他坐在餐桌旁点燃一支烟。
窗外是黑夜,对面楼上所有的窗户都是黑的。偶尔有车的声音在马路上响起来。黑夜中,车飞奔的声音像在撕扯马路,也在撕扯夜空,这种撕扯的声音快速地远去。接着,又是另一辆车的声音。桑瑞吸着烟,坐着不动。这个时候,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是,一些可以看得到并能切近的景象在他的生活中变得虚幻而遥远。
凌晨四点多,睡意来临。桑瑞走进卧室躺到床上。他沉沉睡去。早上,他醒来时,听到卫生间刘玲洗漱的声音。他翻起身来。他走过卫生间门口时,刘玲说:“我做了早餐,你快点洗吧。”
桑瑞洗漱过后坐到了餐桌前。他和刘玲一起吃了起来。
“我昨晚睡不着起来喝了些酒。”刘玲指了指餐桌上的空酒瓶说。
“我知道。”桑瑞说。
刘玲再没有说什么。桑瑞也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