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如韩奕维那般淡定从容的男人,这会儿仍是有些傻了眼。
“杨总……这是……”他拧眉,不解地问。在此之前,杨云富就算是暗示过他,也没这么明着干涉他和杨涵男女之间的事。
“你知道,我的生意是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太多秘密的。”杨云富的面色慈祥,但口中的话显然透着威胁。
韩奕维这会儿已经沉稳从容,他平静地看着杨云富,轻声回:“我明白杨总的意思了。”
“好好好。”杨云富旋即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后生可畏。你可是比我那混账儿子强多了,以后富城集团还得全靠你。”
杨涵这时恰巧走过来,听到父亲的话,不由得喜上眉梢。
“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打理好富城集团,不会让您失望。”杨涵在杨云富的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丝毫没注意到跟着自己一起走回来的杨夫人脸色一黯。韩奕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晚饭时候,杨涛才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看到韩奕维在座,他毫不掩饰地嘲讽一笑,轻蔑地说:“又来我们家装孝子了?”
韩奕维从容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有意羞辱有任何的难堪之色。
倒是杨涵,不悦地瞪了弟弟一眼。
“还真是女生外向,老杨你看到了吗?现在您闺女能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瞪她弟弟,以后就能一起对付你这个老子。小心啦。”杨涛故作夸张地说。
杨云富的脸色一黑,杨夫人立刻打了儿子一巴掌。
“还不坐下吃饭?”杨夫人的语气透着警告。不希望儿子再惹杨云富不高兴。
“不吃了。”杨涛懒洋洋地说:“这家里的饭太好吃,哪有我这个亲生儿子吃的份啊。就留给那些个私生子,上门女婿吃吧。”
“混账东西。”杨云富气得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杨夫人连忙上前,劝道:“老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杨云富瞪向杨夫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端口,教训道:“还小还小,都是因为你总是把他当小孩子惯着,才惯出这么个混账东西。”
已经走到一段距离的杨涛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嘲讽一笑,说:“我是混账,您可以好好培养那些不混账的。”
“你……”杨云富气得直咬牙,却奈何不了这个儿子。
杨涛不以为然,溜溜达达地上了楼,全然不顾自己留下了什么样的乱摊子。
“爸,您别生气,小涛他还没长大。以后我和奕维一定好好教导他。”杨涵连忙开口献殷勤,劝道。
杨云富叹了口气,看向韩奕维。
“犬子让你见笑了。”
韩奕维大方一笑,沉着地说:“年少轻狂是年轻人该有的姿态,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涛儿要是有你半分,我就是死也名目了。”杨云富微微叹息着说。
一句话,几个人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韩奕维不难听说,杨云富对杨涛还是寄予厚望的。如若不然,以杨云富的性格早就让这个浑小子滚蛋了。
听在杨涵的耳中,这是父亲对自己男人的赞美,她美得不得了。梦想着有一天嫁给韩奕维,接手富城集团。而听在杨夫人的耳朵里,就是有人即将威胁到她儿子对杨家家产的继承。
一顿饭在各怀心思中吃完,韩奕维起身告辞,众人笑脸相送。杨涵是万般不舍,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跟韩奕维回家的架势。
韩奕维拍拍她的手臂,温和地说:“我先走了。”
杨云富看在眼中,很是满意。杨夫人却觉得十分扎眼。和杨云富回了房间,还不忘旁敲侧击。
“你真打算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交到韩奕维的手上?”杨夫人一边擦保养品,一边问坐在床上看书的杨云富。
杨夫人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容貌却年轻得犹如四十所岁。她透过镜子,看着丈夫,心里不禁发凉。她每天奋力的保养又能如何?还不是换不来丈夫的丝毫侧目。
杨云富的视线始终在书上,漫不经心地回:“要不然呢?让柠柠嫁给那些你选的没用小开?”
杨云富白手起家,对门第出身并没有那么在乎,反而很看重对方的能力。在韩奕维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勇猛的影子。
“我这不是担心他期盼我家柠柠的感情吗?”杨夫人赔着笑脸,在床边坐下,“我听说他和他老婆还没离婚。这样就搭上了我家柠柠,说出去也不好听。”
“你不说谁知道?”杨云富翻了一页书,回道。
“可是,他都能对自己的糟糠妻始乱终弃,又怎么会对柠柠真心。”杨夫人不乐意地反驳。
杨云富去翻书的动作一顿,视线冷冷地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脸色难堪地看着杨云富,想解释,却又有些不甘心。她说的有什么错?一个男人对自己糟糠妻都能无情,还能对谁有情?
这些年如果不是她忍气吞声,只怕杨家也早就没有她这个糟糠妻的位置了。
“呵呵!”杨云富冷冷一笑,“你是真关心柠柠?”
杨夫人被问得一愣,不悦地反驳:“柠柠是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
杨云富将她的心虚尽收眼底,却懒得揭穿。
“你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废话,不如让你那宝贝儿子多争点气。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家业,决不能交到一个败家子的手里。”杨云富撂下狠话,掀开被子下了床。
杨夫人看着他离开,脸旋即沉了下来。
她的儿子是败家子,那谁的儿子有用?
她赢了那么个女人一辈子,决不能在最后关头输给她。她原本想女儿争点气,帮着儿子把富城抢过来,显然女儿现在的心思都在韩奕维的身上。
让韩奕维得到富城集团,他们母子以后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还能好过?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夫人的眼神深远,而透着恨意。所有人都觉得她嫁了一个好老公,可以跟着他风光,可是谁知道她的辛酸?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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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安娜从噩梦中惊醒,就一直不肯说话。
季歆愉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都无法治愈安娜心底的伤痛。能战胜这一关的只有她自己,而她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只能以陪伴告诉她,她不会孤单。
良久后,安娜忽然开口。
“歆愉,我忽然不知道什么错,什么是对了。”安娜的眼中盈起了泪光。她一直坚信的正义,在这会儿忽然成了杀人的刀子,她害怕自己坚持下去,不但不能维护正义,反而会害了更多的人。
“娜娜,你没错。”季歆愉握住她颤抖的手,“你只是没想到坏人会这么穷凶极恶。”
“我没错?”安娜呢喃一句,忽然反手握住季歆愉的手,“歆愉,我好害怕,我身边所有的美好都只是遍布毒雾的假象。”
“不会的。”季歆愉的手被她握得有些疼,跟着一起疼的还有她的心。她的回答并不是那么有力,因为安娜这时的心路历程,她也曾经历。只是,她的反应不如安娜这般激烈,全都伤在了心里。一刀一刀,都化作心上不能愈合的伤口。
“歆愉,只剩你了。”安娜的眼神迷茫而痛苦,“你不会变的,对不对?”
季歆愉的唇瓣动了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默地看着安娜。
安娜等不到她的回答,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痛苦的眼神迷离。
“歆愉,你说是谁害了我们总编。”安娜轻喃:“明明那天晚上,我还有打电话问同事,他们说一会儿就下厂印刷了。我们的心血很快就问世。”
季歆愉的眼神暗了暗,她也发现了这件事情的问题所在了。这期报道离上市只有一步之遥,就说明白杨云富在这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为什么又忽然知道了?他知道的时间,只能是那天夜里。于是连夜去找了孔记民,让他撤掉新闻。负责监督印刷的报社员工也确实说,接到了孔记民的电话,让他们换上备用头条,不能再刊登富城的新闻。对方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什么还要杀人?或者说逼死孔记民更准确。因为办案的警察说,根据孔记民坠楼的位置,以及家里的排查,初步可以判断他是跳楼自杀。但,这更加说不过去了。孔记民为什么要自杀?
“一定是有人给杨云富通风报信了。”安娜的眼中闪过恨意,“这个叛徒,他害死了一条人命,就丝毫都不愧疚吗?”
季歆愉沉思着,没有接安娜的话。
安娜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后来喝了些酒,也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季歆愉疲惫不堪,在沙发上躺下眯了会儿,手机就狂响了起来。
季歆愉迷迷糊糊地接起,哑声说:“您好。”
“季歆愉小姐吗?我是市公安局的办案人员,关于孔记民的死,有些问题需要您协助调查。”
电话里的声音有条不紊,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让季歆愉瞬间从睡梦中清醒。她从沙发上蓦地坐起,眼神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