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季言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纸片放在床头柜上。
他凝着极为安静的季歆愉,轻声说:“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可以随时找我。”
季歆愉的身体僵了下,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时,她的眸中有泪滚落,安静的落泪许久,她才哽声问:“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她还是没有办法独自面对她的孩子离开。
这个孩子,她盼了许久。她想象了很多种迎接他的方式,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如此收场。
“好。”虞季言在床边坐下:“医生安排了你什么时候手术?”
“还不知道。”季歆愉摇摇头。
“想吃点什么,我去买给你。”虞季言浅淡地笑了笑,温和声音夹着淡淡的宠溺。
季歆愉故意调侃道:“你不是查过我的底细吗?”
虞季言眼中的柔和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知道了。”他说着站起身,她不禁一急:“你要走?”
“不是。”虞季言顿住脚步:“我出去打个电话,让人帮你去买汤。”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季歆愉抱歉地说。
他睨她一眼,没有做声,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中的情绪复杂,有感激,有自嘲。在她人生最悲惨的时刻,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却是这个相识没几日的男人。人生是有多讽刺?
片刻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护士和虞季言一起走了进来。
“季小姐,药流下午就可以做。”小护士顿了顿,迟疑着又问:“你真想好了?”
“嗯。”季歆愉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那好,我去安排。”小护士转身,对虞季言客套地笑笑,又多看了两眼,才走了出去。
虞季言听到身后的门被关起的声音,才抬步走到床边坐下。
“你的孩子会体谅你,不会希望你疼。”虞季言的目光淡淡,却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季歆愉的嗓子里忍禁不住的滚出哽咽的声音。人在这个时候,最想要的就是理解。
“是我的错。”她执着的摇头,泪水再次决堤:“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他的抗议了,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去找韩奕维做个了断,我是直接害死他的凶手。”
虞季言握住她紧攥成拳的手,掌心的温暖帖服在她冰凉,颤抖的手背上,肯定地说:“不是你害死了他,是他想等你好起来的时候,再回来你的身边。”
“真的?”季歆愉的眼中跳动起点点火花。
“当然了,你这么善良,你的孩子怎么会不爱你呢?”虞季言点点头:“别折磨自己让他担心,养好身体,好好的生活。等你好起来,他一定会再来的。”
季歆愉的唇角缓缓弯起,眼底涌起期待,被泪水洗刷得澄澈,明亮……
季歆愉最终选择了无痛人流,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虞季言的话,她要好好的,等着孩子再回到她的身边。
躺在冰凉的手术床上,心尖的疼又剧烈了些,却再无动摇。那一瞬间,割舍的不单单只是腹中的骨肉……
从手术室的门关上开始,阴了许久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虞季言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望着窗外的雨幕,神色沉霾而凝重。
随着时间的流动,雨点越落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若打在谁的心头,每一下都带着砸破皮肉的力量。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虞季言快步走了过去,推过护士手里的轮椅,侧头问身边的护士:“她需要住院吗?”
“不需要,你带她进病房休息一会儿,下班前来办出院手续就行。”小护士一边交代,一边在心里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好,谢谢你。”虞季言点点头,对小护士的打量恍若不知。推着季歆愉向病房的方向而去。
季歆愉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志有些恍惚。
他将她推进病房,绕到轮椅正面,蹲下身,望进她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生还真的是变幻莫测。”她原本明亮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是啊!”虞季言感慨地叹了声,复又道:“但是你知道吗?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忽然间的变化,而是守着伤感的过去,囚住自己的心,不肯走出。”
“我的心已经死了,囚与不囚并不重要。”她拄着轮椅的把手站起。
虞季言想要伸手去扶她,将将抬起手臂,最后却又落了回去。
季歆愉感激地对他笑笑,感谢他没有伸手来扶她。这样的时候,她想靠自己站起来,而非旁人的怜悯。
季歆愉在床边坐下,笑笑说:“我真怀疑你是学心理学的。”
“看多了,自然就懂了。”虞季言苦涩的笑笑。
“你母亲的遭遇,你是你同情我的原因,对吗?”季歆愉被自己的话扎疼,她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
“你认为我是同情你?或是我的同情让你心里难受了?”虞季言的话依旧犀利。
季歆愉拧眉看着他,并未接话。心里却在说:“不是同情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有特别的感情?”
虞季言刚想再开口,病房门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