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的过程有惊无险,他们两次和黑鞑的骑兵队遭遇,又两次巧妙的摆脱敌人。此时铁木真的主力军已经渡过黄河,在河北的只有些游兵散勇,虽然怯懦的金军不敢也不能打败他们,但是这少量的骑兵也不可能对高俊造成威胁。
经过长达数日的行军之后,高俊在魏县渡过运河,横穿了整个大名府路,进入了河北西路的地界,七月七日,进驻临漳。
在这次出征前,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河北西路是金朝二十路当中人口最繁盛、经济最繁荣、社会最昌盛的路,这里是金朝的立国之基,是取之不尽的财富源泉。从卫州渡河而北,有十里锦帐、十里绸缎、十里花团、十里丹香,可是如今安在?
映入高俊眼帘的,是望不断的残砖断瓦,数不清的烽火余烟。
还幸存的人向这支官军靠近来,这支全员穿着黑色军装的军兵给了他们一丝安全感,老太太们流着眼泪,控诉敌人的暴行。
潘正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尽管在河北已经多少见识过了,但这是他第一次经过一座被黑鞑屠戮的城市,街上到处都是尸体,城墙的内壁上爬满了蛆虫。
进行了简单的安抚之后,高俊和一直在这里活动的僧虔汇合了。后者瘦了不少,两眼里全是血丝,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任务对他的肉体和精神都造成了残酷的折磨。
“指挥使,情况我都向你汇报过了,我只请求您不要再宽大对待俘虏,把他们都吊死在城墙上!”
高俊没有正面回答僧虔,而是转身走了出去,由于城里面的环境太过恶劣,指挥部设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子里,然而这里也被黑鞑洗劫过了,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死在门口,女主人赤条条的死在屋里,孩子死在磨盘上——高俊本来以为是一个,但是收拾的军兵告诉他说有两个头骨。
“毁灭,毁灭他们!”
高俊满含怒火的举起报复的手,第一个受害者就是彰德府城外残存的五百名名蒙军。
这些蒙古骑兵是草原上的蔑儿乞部兀孙族人,素来以他们的大弓长箭而闻名,除去游牧之外,也会养鹿和种一点田。蔑儿乞人与蒙古人曾经是世仇,彼此征战不休,就连铁木真的新婚妻子都曾经被他们抢了去,这成了世界征服者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是蔑儿乞人终究是同样说室韦语的蒙古亲族,铁木真统一草原之后定他们为蒙古人,地位要高于乃蛮人和畏吾儿人。
这些兀孙氏族的骑兵们早就对包围彰德府不耐烦了,这座城市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根本就不可能被轻易攻克,大汗也早就对这里失去了兴趣,从卫州渡河南下,只留下这五百人碰一碰运气。干一件清楚地知道没有油水的事情,对于喜好劫掠的黑鞑骑兵来说是一件很郁闷的事。
当然,这种郁闷的情绪很快就会被高俊用骨朵从脑袋中敲出去,一样被敲出来的还有脑浆。
僧虔的工作可以说是卓有成效,高俊轻松掌握了这五百人的布置,他们集中在一个营地里,只是按时派出去巡哨,基本上不再进攻城池。他们的营地在一座十几丈高的土丘上,居高临下便于观察彰德府的形势,也不会轻易被打伏击。
除去这五百人之外,还有被掠来的两三千壮丁挖掘各类沟渠,他们只有木棍和短刀等武器,也根本没有战斗意志。但是在其中却有一百名真正的土匪,铁了心打算跟这群黑鞑干一票,争取把彰德府洗劫一空,这些人就成了蒙古人免费的监工。
“敌人的布置还算有章法,强攻或者是劫营都很难进行,他们派人把这座土丘周围的树都砍光了,咱们的人都是步卒,不可能转瞬间冲进营寨里。”
“要我说强攻未必不行,想当年在大名府,久战疲惫的军兵都能把敌军的三百名骑兵打得落花流水,现如今咱们以七百正军打五百黑鞑,胜负可以算作七三开。”李铭永远主张冲锋作战,符合他的骑兵脾气。
“我反对七三开!”冯达现如今是第一老兵都的军使,腰杆也硬了很多。“那次咱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并且还采用了埋伏的办法,想尽招数才歼灭敌军的一百骑兵,之后又捡起一军的旗帜装甲,伪装成敌军赚开寨门,这才全歼三百黑鞑,在这里根本没有实施这些战术的条件!”
“我觉得冯达说的对,强攻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要想办法打埋伏。”
“黑鞑根本就不出来,怎么打埋伏?”楼升一向不爱发表自己的意见。
高俊用手指敲敲桌子:“如果咱们袭击壮丁的话,敌人会不会出来?”
“出来肯定是会出来,但是咱们要派多少人袭击壮丁呢?如果派的少的话,敌军出来的人也少,那么伏击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咱们派的人多的话,就没有足够的人手伏击敌人了。”潘正越考虑越多。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李铭不耐烦。
“想得多是好事情,现在想得多,之后死的人就少,伏击的方向是正确的,但是怎么伏击,需要大家考虑。”
城外的人想撤军离开,城内的人也巴不得这样,现在的彰德府虽然谈不上弹尽粮绝、易子而食,但是每天发放的粥也是越来越稀,城内之人惶恐不安,敌军再围困上两个月,怕是彰德府就要死绝了。
但是非常可笑的是:虽然城内签了上万壮丁,但是大家居然都不知道蒙军主力已经撤走,现在包围全城的只有五百黑鞑,尽管黑鞑已经有些日子没攻城了,但是城内之人却不敢出城试探一步。
知府完颜珣这些日子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急躁,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但是如果天命就是让自己死于黑鞑的刀剑之下的话,那么还是不知比较好。
这天下午,他按照常例开始检查今天巡城的报告,内容千篇一律,但是却没有谁敢于编假话糊弄他——完颜珣虽然出身皇室,但是很早就出外做官,历经州府,对于基层吏治还是很有心得的,他在彰德府的这几年也是政声不错,被视为贤王。
但是贤王却十分郁闷,早在被包围之前,他就向各路都发了救援信,可是这几个月来却无一路接应,如果不是自顾不暇,那就是作壁上观,无论是何种原因,彰德府都孤立无援,陷落只是早晚的问题。
想喝口茶提提神,突然一名从己人力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说话的声音都压抑不住嗓门:“大王,援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