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略一迟疑,随后拼命的奔跑起来,这数千名灾民组成的黑色圆环终于在城外崩碎了,时全的人马狠狠切入了其中一角,贪婪的噬咬起来。
城上的公使和弓手们全都目瞪口呆,一名公使颤抖着双腿,没命的叫了起来:“快去禀报明府!快去禀报明府!”
战端伊始,张通古在县衙里也有些坐立不安,听到公使的汇报,赶紧点了几个从己人力上城墙观望,此时时全的红袄军已经全面切入了灾民的队伍。屠杀男子,奸**女,抢夺财物和家畜,由于来避难的村民大部分都带上了能带的家产,他们的收获很丰厚,士气也大大恢复了。
张通古看得目瞪口呆,两腿战战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几名从己人力赶紧扶住。
“罪孽啊,罪孽啊,我受道家的圣命守土安民,治下却出了如此惨祸,真是愧对道家。等到红袄贼走后,赶紧把县城里的僧尼道冠都请来,做一场法事……”
张县令中唠唠叨叨的没完,城门下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个个拿着木棍、铡刀,和守城门的土兵推搡了起来,高呼要出去帮忙。
脸色非常难看的县尉,赶紧向县令禀报:“明府,外面都是咱们寿张县的亲戚乡里,谁跟城里的人不沾亲带故啊?眼看着外面乡亲们受难,城里的人也坐不住……”
“坐不住又能怎样?你能打过红袄贼吗?”张通古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无知愚民,不通大局!”
然而“无知愚民”聚集的越来越多,本来这几天张通古把人都关在外面,就让县城内的居民越来越担心,听说城外的亲戚朋友们现在遭时全杀乐,不少血气方刚的人已经要出去跟贼寇拼命,这群人聚集在城下,叫嚷着赶紧打开城门。
“乡亲们,我也不敢开呀,明府大人说了,保卫诚实比什么都要紧,城外的人就算是全杀了,咱们也不得开门……”守城的弓手们也叫苦连天。
此时的城外已经血流成河,数百名灾民被杀,剩下的人还在哭喊逃亡,愤怒的李泽策马跑到时青跟前,拉住了对方的马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们在干什么难道你看不见吗?还是说你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活?”时青也很烦躁,回话相当不客气。
“可是这里是我家乡!”
“李泽,听着,仅仅我的人马就分别来自十八个县,你杀他们家乡的人时可没有这么犹豫。”
“那是因为我们杀的是贪官污吏地主老财,而不是像今天要杀村民!”
“我能有什么办法!”时青终于暴怒了,对李泽咆哮道:“元帅已经下令了,你还能怎么样!”
李泽无言的看着时青,嘴唇都咬出血来,握在刀把上的手越捏越紧……
就在这个时候,在城镇那一边,一面高高的认旗举了起来,正是冯达的旗帜。
尽管是以少敌多,尽管胜算渺茫,何志也还是带着冯达等人一路赶了回来营救村民。此刻,他们有疲惫不堪的几十名正兵,二百民兵,以及刚刚收编的三百义兵——这些人几天前还扛着锄头在地里干活。
对面则是时全的近千名人马,虽然多次打了败仗,但是刚刚在大石村养足了精神,此时为了逃亡,能够迸发出更强劲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虽然有些畏惧高俊,但未必害怕何志也。
但是何志也别无选择,这是他和高俊选好的道路,一名勇敢的传令兵得到何志也的命令,策马奔到时全面前仅仅一丈的距离,简短的吐出了何志也的要求:“立刻撤走。”
“怕是何先生的手管得太宽了,请你告诉何先生,我不愿意再和高郎君和何先生为敌,也不会去打押剌百户,但是我这次意在寿张,希望何先生高抬贵手,不要阻拦。”时全咬牙切齿的回话,叫手下做好准备。
何志也率领军兵切入到灾民逃跑的洪流当中,与时全追杀的人马逆击,此刻时全的手下气焰高涨,而已经疲惫不堪的民兵义兵们不是对手,前锋很快败退下来。
就在这时,在城墙上的张通古突然叫了起来:“何志也,你凭什么带军兵来我们寿张县?我要向东平府参你一本!”
城墙下面顿时舆情大哗,灾民们愤怒的望着城墙,对着张通古破口大骂起来,连续数天焦急的等待以及刚才残酷的屠杀终于让他们清醒了,此刻他们把怒火泼向了张通古。
张通古一愣,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过火了,但是他也不打算对此作出解释,反而有些盼着红袄军快些把灾民杀光,以免剩下的人不稳。
可是时全却没有如此做,看见自己的先头部队已经跟何志也短兵相接,他连忙叫人马撤回,手下的人纳罕不已:,这次好不容易旗开得胜,怎么还要后撤呢?
时全当然有自己的道理,一面叫手下的人马撤回,一面亲自策马上前解释,此时灾民已经被何志也控制住,时全带着几名亲兵奔到了何志也阵前,这个看上去年轻薄弱的书生没有盔甲,手执一把长剑,站在所有军兵最前面,组成一道人墙护卫着灾民。
“何先生,你这是何苦呢?你没看到县太爷都在城墙上喊了吗,我只求何先生高抬贵手,从此之后我再也不靠近押剌百户半步!”
何志也没有骑马,步行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时全面前。
“我和高俊以护卫百姓为宗旨,岂能让尔等肆情杀戮?”
所有的军兵和民兵们架起长枪,张成武冲灾民大喊:“乡亲们,不要担心,押剌百户的何先生会护佑你们的!”
两股战战的灾民们此时想跑也跑不动,他们用痛苦的眼光看着前面的何志也,暗自向诸仙神佛祈祷,希望能够保全性命。
“何先生,我对你说句实话,此刻我不以没有军粮,如果不从这些人身上抢夺些粮食,根本走不出寿张县,所以今天这些粮食我是势在必得,请何先生不要逼我!”
这时,一名亲兵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对着何志也破口大骂:“姓何的,我入你祖宗,一句痛快话,你是走还是不走?”说着,还把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指,顿时把全体灾民吓得一哆嗦。
何志也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向前去,握住枪尖顶在自己胸口上,冷冷的对这名亲兵说:“你要是好男子,就给我戳个透明窟窿看一看。”
“立刻给我滚回去!”时全气愤的大骂一声,翻身下马对何志也行礼。“何先生恕罪。”
“你不该求我恕罪,我身后都是被你伤害的百姓,你能对他们求饶吗?”何志也压抑住心情:“时头领,没什么可谈的,不准伤害百姓,这就是我的条件。”
时全眼神复杂的看着何志也,最后无奈的翻身上马,简短的说了一声“走”,带着几名亲兵返回了本阵。
很快,对方的旗帜开始摇摆,似乎已经有了撤退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急躁不已的张通古居然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时全,你可愿受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