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与董卓反目逃离洛阳之后,径直来到了冀州。
汉末的冀州是兵精粮足、士民殷盛之地。袁绍来到这里,既是因为相中了这里“带甲百万、谷支十年”的缘故;也因为他对这片沃土有难以割舍的情结:这里是他苦心经营过的根据地,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刺杀天子未遂的谋逆大案,这里曾经是袁绍暗杀团成员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来革命老区谋求发展极可能是既定方针。
他准备在这里寻找机会东山再起,和董卓一决雌雄。
成功,就可以继续前进;失败,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袁绍可以选择进境跑到乌桓、匈奴控制的地方寻求政治避难,从南匈奴单于于扶罗曾经追随他讨董,就可以得知笔者推断基本无误。
灵帝中平5年,汉廷征调南匈奴兵,配合幽州牧讨伐张纯。由此引发匈奴内乱,单于羌渠被杀,其子于扶罗赶往洛阳告御状。可惜灵帝此时病入膏肓自顾不暇,****办不接待(没有把他扔黑监狱,也算是于扶罗的造化)。极可能就在此时,朝堂之上的实权派袁绍倾心接纳,将于扶罗收为小弟。董卓入京,因为匈奴人与羌人世代为仇的原因,于扶罗只好无功而返。率领他的流亡政府与黄巾白波军攻掠冀州地方,成了董卓的死对头(数千匈奴兵的战斗力令人生畏,牛辅战败也是情理之事)。袁绍讨董,于扶罗愿为先锋,成了荣辱与共的同志。(有文章称袁绍来冀州是投靠韩馥,个人认为此说欠妥。此说,应该是将二人孰先孰后至冀州的时间颠而倒之了。笔者此说根据史料大胆推测,若有不当,请方家指点批评!)
董卓也明白袁绍不甘心退出对权力的角逐的,杀一个袁绍容易,但他身后的隐形政治力量却不能小觑。当周、伍二人为袁绍做无罪辩护时候,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二人的建议,任命袁绍为渤海太守。
当周、伍二人再次为国荐贤,推举五名京官出任地方郡守时候,董卓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二人的良苦用心。但他仍不动声色的点头允从,不过对具体人事安排上动了心思。他有意将袁氏故吏韩馥任命为冀州刺史,让袁绍成为袁氏故吏的下属。他太清楚袁绍这种不甘久居人下的本性了,而命韩馥任冀州刺史,也正是知道韩馥性格怯懦的原因。
在洛阳城中,韩馥可以衣食无忧的过波澜不惊的公务员生活(时任尚书,新君的秘书),写一些应景的官样文章,酒至微醺还可以感慨青春易逝、华发早生,停杯来几句京骂,抒发一下对时政的不满。
韩馥来到冀州走马上升,成为一方诸侯之后,立即陷身于千头万绪的地方行政事务。韩馥终于明白做官与做文章的大不同。韩馥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做官却心有余、力不足。
东汉末年的一州刺史已不再是从前只是负责监察,而是统摄一州军政。
汉的监察制度,与秦制不同。汉武帝在御史大夫属下建立了十三部刺史制度,员十三人,平均每位部刺史监察大约八九个郡、国。汉武帝恢复了秦人监察系统直属皇帝的垂直管理制度,这样做正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部刺史制还有一个高明之处,就是部刺史秩仅六百石,远低于被监察的对象郡守、分封王国相的二千石。这样做监察者行政级别远低于被监察者,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监察官僚系统凌驾在被监察者。被监察者既是被监察者,同时也可以相互监察。制定出这样一石数鸟制度的人,确实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这里赞一个!(笔者认为,颂扬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圣明,并不是仅指他们有开疆拓土、缔造王朝之殊勋,而是在于一种政治制度的开创之功。)只可惜汉灵帝听从了刘焉的建议,背离了汉家制度的初衷,汉亡实自制度的崩溃始。
韩馥成了执掌冀州地方的军政最高长官,任渤海太守的袁绍自然成了他的下属。按照东汉官场潜规则,即便是门生发达,也须礼敬从前宗师的子弟后人。作为冀州老大,韩馥还得在小弟袁绍面前恭恭敬敬。但汉末一切规矩都被破坏,韩馥又怎么能将小小的渤海太守放在眼中?
袁绍所以接受董卓的嗟来之食,不过是打算披了合法的外衣之后,方便行事而已。以汉臣的身份,讨伐汉贼的理由更充分。
在中国,所有的事做起来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袁绍兴兵讨董已经是箭在弦上之事,然而韩馥却犹豫了。时势造就英雄,他必须告别从前的青葱岁月,慎重考虑如何苟全性命于乱世。
逼人的现实社会,所有人必须要与时俱进,否则会死的十分难看!
加入袁绍的反董阵营,意味着已经到手的既得利益会逐步丧失殆尽。韩馥虽然迂腐,却并不傻,他也明白讨董之事,是个任重道远的活儿。好不容易适应了繁重的地方政务处理工作,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无休止战争的泥淖。
当接到桥瑁的“三公移书”之后,韩馥松了口气。袁绍再怎么折腾,也不关他的事情了。他不用担心未来董卓和他秋后算账,假的名义也是名义!但人在江湖,想要置身江湖之外,只能是痴人说梦。
当韩馥读完联盟“战斗檄文”之后,不经意间说出了心底的秘密:“我现在是帮助袁绍呢?还是帮助董卓?”
就连皇帝的秘书心中也没有了忠君维护君权的思想,至于其他人会作何想不问可知。这种心态不是孤例,而是汉末士人多做此想!
这时候治中刘子惠慷慨陈词:“此番兴兵是为国讨贼,何言袁、董?”
见上司大冏,刘子惠也自知失言。只好转而安慰韩馥,建议最好是观望等待,根据事态发展再做决定。作下属也要体谅领导的难处,做官与做人一样不简单。韩馥本来就没有打算趟这浑水,所以他名义上参加了关东联盟的义军,但却只是率兵屯驻在邺城,与盟军遥相呼应。负责后勤、保障供给。胜了,可以跳将出来抢夺胜利果实;败了,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实力。
韩馥本希望以不变应万变,但在乱世不作为就等于是在等死。冀州地接司隶、青、兖、并、幽诸州,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不但是袁绍觊觎,刘岱在杀了桥瑁之后,也公然声称等董卓一死,就立即挥师讨伐韩馥。(如此一来,韩馥心情更加紧张,他最担心的不是别的,是害怕董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董卓,国人皆曰可杀,他只好在家中偷偷地为董卓立个长生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