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命令的军官才刚刚离开,萧孟就挣扎着从村公所的后院走了出来。
“林长官,请给我一枝枪。”刚刚受了重创,还没有从晕眩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少年虚弱的道。
“我是不会允许你参加战斗的。”林光一半开玩笑道:“因为我没办法接受我妹子还没结婚就要变成寡妇这个事实。去休息!这是命令。”
“不。”萧孟倔强的摇了摇头,“我要到老师身边去。您和薛长官都在这里跟敌人作战,老师的身边很空虚。我要到他身边去。”
“啧……”林光一玩味的笑了笑,“真是个忠心的学生呐。答应你了。虽然到那边不一定能用得到你,但相信你总要多过那条狐狸。”林光一转头道:“卫兵!给萧侍从官一枝步枪。”
萧孟接过卫兵送来的秦五式步枪,又把子弹带斜挂在肩膀上。“谢谢。”他朝林光一点点头,然后就要离开。
“带上谷雨一起过去。”林光一道:“你们两个,寸步不要离开。”说着,他深深望着谷雨再也不发一言。
“放心吧,光一哥哥。”谷雨一手拎着配枪,一手紧紧扶住萧孟。
三人对视了一眼,就此分开。林光一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他侧耳听了听,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一些。留恋的打量着四周,他简短的命令道:“我们走吧。”
凌晨时分,海盗军终于完成了对新村的贯穿。沿途所过之处,到处断壁残垣,熊熊燃烧着的大火,让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浓烈的烟雾之中。海盗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的欢呼一阵,便遭到了侧翼密集的火力打击。
气急败坏的海盗们刚刚调来火炮,身后不远的废墟中又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枪战。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发现了几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与此同时,这样相似的场面在新村的每一寸土地上发生着。看上去已经占领了新村大部分的海盗军并没有如愿等来他们的胜利时间,反而是陷入了战斗的泥潭。人数处在劣势的守岛部队用灵活的战术,精准的枪法无时无刻给海盗军予以缓慢的,持续的杀伤。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一场鏖战从黎明打到日上三竿,海盗军依然还被困在一片废墟中寸步难行,反观守岛的秦军,倒是越打越精神,从海盗军的手里夺回了不少地盘。
“告诉那群蠢货。不要纠结一房一瓦的得失。”鲁奴华华微怒道:“我们兵力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分出一部分兵力牵制住他们,让大部队快速通过新村,威胁他们的后方。攻敌必救之处,秦军的军心自然就乱了。”
“但是冷枪不断,我们想要过去,首先要保证道路是通畅的。现在咱们遇到的情况,每过十几分钟,我都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下。”
“路有千千万万条,你为什么死抱着那条主干道不放?”鲁奴华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让后续部队抱成团,哪里有咱们的人就往哪里冲。秦军人少,只能小打小闹的跟咱们对耗。我们处于优势,他就不敢动弹了。”
铁将军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是了是了!一不小心,被这狡猾的秦军头目绕进去了。”
一片废墟之中,林光一所属的小队正在短暂的休息。数小时激战之后,几人都负了一点轻伤。林光一倚在一截断墙后,让士兵给自己包扎臂上的伤口。几分钟前的一场短促战斗中,几个人用匕首解决了一队守在路口的海盗。他们并没有久留,而是放置了几颗诡雷之后便悄悄的撤离。
林光一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跟对方死拼的打算,迄今为止海盗军的表现也完全符合他心中的预想。无论是调集火炮强攻还是猬集起来逐屋清扫,打定主意跟敌军游击到底的秦军像一颗打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踩在地上硌脚,吞进嘴里噎喉。真真是让敌人难受不已,却没有一点办法。
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在通过街口的时候被爆炸声打断,诡雷成功的捕猎到了猎物,扇面型散射的钢珠让海盗军的伤兵营里又多了十几个断腿的伤兵。秦军刚刚列装部队的反步兵雷成了海盗军面临的最大麻烦,也成了最让海盗闻风丧胆的利器。这些阴险的敌人从来都不在乎杀死他们,黄豆大小的弹丸被炸药崩飞后,尽朝着他们的下三路招呼。运气好只是断腿,运气不好的以后就只能去做宦官了。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别。往常的情况是遭遇了袭击之后,海盗们忙着抢救伤兵,把那些抱着腿在地上惨嚎的同伴打晕了带走。
倒不是像秦军一样不抛弃每一个袍泽,而是听他们惨叫对于士气的打击太过于惨重了。因为听多了伤兵惨叫声而丧失战意最后被头目砍了脑袋的海盗已经差不多有百人之多,最后海盗们不得不想办法把这些伤兵从战场上带走。不是战友之谊,而是实在忍受不了这些意志薄弱的家伙们的聒噪。
凌乱的刀砍入肉声响了起来,惨叫声戛然而止。隐在暗处的秦军小队暗暗咋舌,这帮杀人不眨眼睛的海盗,屠刀朝向自己人时也一样的爽利。无论伤兵们如何讨饶,最终都逃不过致命一刀。队伍中有几个精干的海盗,手提利刃专门执行这样的任务。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了账。其他海盗居然视若无睹,隐藏的严严实实的,等待这些海盗们把伤兵屠杀殆尽之后,又站起来朝前方行进。
“有意思。”林光一低声喃喃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的神情。这意味着海盗们不再为那些牵绊他们的负面情绪所累,而是回到了最初一开始的作战目标之中。新村是绿岛上的咽喉要地,打穿了咽喉和占领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个时候醒悟过来,说明对方的头目不算太蠢,他林光一也就没有了跟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心情。可是这样也很糟糕,孙铿的麻烦来的太过于早,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多时间要怎么过去。
“抄近路去通知孙铿那边,让他们做好放弃避难营地的准备吧。”林光一轻轻掐着额头道:“让平民进山躲藏,避难营地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避难营地外土人聚居区。
“开饭了,开饭了!”推着独轮餐车的后勤兵吆喝着从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经过,顿时就有一大群土人涌了上去,把餐车和后勤兵围在当中。看那架势,大有把餐车上的食物和后勤兵一起吃掉的打算。
不过后勤兵却不怕这帮来势汹汹的土人,挥舞着铸铁饭勺子凌空舞了一圈,立刻就把逼上来的土人逼退。他敲着汤桶大声喝道:“都******排好队!哪个敢加塞,老子推车就走人。你们谁也别想吃一口东西。”
在秩序的领到补给和自由的饿着肚子两者之间,土人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规规矩矩的捧着脏兮兮的瓷碗站成了一队,等着排到他们面前时,那矮墩墩的汤桶里还能给自己剩下些残羹剩饭。
每个土人都领到了两个混合面蒸成的炊饼,盛了多半碗带着点咸味儿的菜汤。炊饼倒是很多,眼看一个炊事兵快要发完了,马上就有一辆手推车从附近的营地里出来,把一筐筐让人眼眶发热的干粮装进车里。可是菜汤就不那么宽裕了,等了许久都不见送汤的车子从营地里驶出来。干粮虽然能管够,可是没有足够的盐补充,人整天病怏怏的浑身没劲。
后勤兵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折衷的办法。很快从营地里驶出来几辆独轮车,独轮车上装满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桶。分发粮食的炊事兵当着土人的面把那些大桶从车上卸下来,不管不顾的便把热气腾腾的开水倒进已经只剩下汤底的汤桶里去。土人们眼巴巴的瞧着,等着炊事兵从腰里掏出一个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他双手捧着油纸包,颤巍巍的打开。一小撮亮晶晶的海盐便呈现在众人面前。有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打个喷嚏就把那撮盐震飞了。
炊事兵将盐包倒进汤桶里,拿起铁勺胡乱搅了搅。随手把油纸包丢在脚边,接着便分发起那清的能照出人影来的菜汤来。油纸包落在地上,随风打了几个转。还没等它落稳,就有几双肮脏的大手扑了上来,将它死死按在地上。
最先抢到油纸的土人死死攥着它,任凭后背上被其他眼红的土人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放手。他傻笑着将那沾着一点盐粒的油纸混合着潮湿的泥土一起填进嘴里。其他人见已经注定得不到好处,狠狠啐了一口便四处散去,等着发放粮食和菜汤的炊事兵能够放出其他的福利。
在数以千计的土人之中,索鲁和坦戈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好不容易从避难营地逃出来的两人,刚一出虎口,就又进了狼窝。避难营地外的土人营地中,先来的和后到的土人混杂在一起。难免会有欺生的现象发生。更加糟糕的是,坦戈在成为帝国雇佣的通译之后,很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过不少老资格的土人。
大敌当前,绿岛上的民政部门也暂时顾不上他们这些土著官员们,土人们趁机便痛打落水狗,把坦戈和索鲁两人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不仅吃的最差,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露天找了个遮风挡雨的树丛暂且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