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长官如何作想,自然不在闫峰的考虑范围之内。只不过用极低的价格就得到了一块地段不错的办公场所,他心中自然轻松惬意的很。
据说此地有穷鬼常驻,公家衙门要钱财有什么用?一切用度都由财政部支出,只要帝国不倒,区区一只穷鬼有什么好怕的?
最重要的,这里距离勤政殿只有一秦里,跟未央宫一墙之隔。有什么风吹草动,这里几乎马上就能得知。放眼整个长安城,哪儿还能找到第二个这么好的地段?
办理好了交接手续之后,闫峰没有耽误一丁点时间。直接安排了行动队过去清理收拾,太阳还没落山,帝国特勤部的架子便算是搭起来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新上任的闫部长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好。他坐在木漆味道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的打量着几个面红色赤的军官。
“很好的嘛!”闫峰皮笑肉不笑的奚落道:“叫人连根拔了,还有脸回来见我?你们怎么不去死?”
“我们之前打过招呼的,但这次大将军府的人像疯狗一样见谁咬谁。”为首的军官辩解道:“我们那个办事处几乎就是半公开的,也没料到大将军府会搞突然袭击。”
闫峰烦躁的摆了摆手,命这几个军官下去。拉开抽屉,取出一件黑色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喃喃自语道:“这要我怎么跟院长交待……”文件中放着几张银版相片,以及一封盖着刺眼黑色三角章的阵亡通知书。
“给我准备一张最快去往泉州的车票。”摇铃喊来了侍从官后,闫峰淡淡的下达了自己的第一条部长命令。“我要前往泉州向院长亲自解释。”
特勤部驻熊顿城的情报站被捣毁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递到了泉州。对于陈暮的过激反应,孙铿倒是没什么表示的。心平气和的给大将军府发了一封请求放人的电报之后,这场风波就算告一段落。可是三天后闫峰的报告让他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心情,重重将文件摔在办公桌上,抬头望着闫峰哼了一声,“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万无一失?”
“抱歉。”闫峰垂头道:“是我的错。”他心里清楚的很,出了纰漏,勇于担责比推卸责任积极的多。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我要的是确切的消息。他到底在哪儿?”孙铿冷冷的质问道。
“根据我方人员在事后调查发现,他目前应该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但是……”闫峰摊着手苦笑起来。“但是我们的联系已经完全断掉了。只能等待他主动寻求跟我们的联系。”
孙铿习惯性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阴冷的眼神让闫峰心底发凉。“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为什么预设联络线路出了问题。”
“是。”闫峰垂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庞春江的意外让他始料未及,但是这时候着急也没有什么作用。开拓南洋的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他所有的僚属几乎都在为这桩大事而努力着。只有祈祷那孩子能够逃过这一劫了。孙铿想着这个问题,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港湾。
泉州军港已经进入封禁状态。战舰云集,轴轳千里。这一役,闫长顺令箭一挥,便调来了帝国目前三大舰队中的两个,专门为南下的运兵船队保驾护航。首批登陆部队从北方直接装船运了过来,一边沿着海岸线行驶熟悉海况,一边算是当做战前的适应性训练了。时间紧迫,实在顾不上那么多。
因为时间紧迫,而行权宜之计的不仅仅是南下的登陆部队,帝国最新式战舰“光荣”号也差不多同样的待遇。为了能够提前完工,好赶上南下的大日子。闫长顺不顾海军部装备处大多数造船师的强烈反对,而取消了新战舰例行的海试时间。舾装刚刚结束,简单的在军港转了一圈之后就宣布“光荣”号正式入役。
眼见雨季即将过去,还有大量的物资没有运抵泉州。因为泉州处于帝国的南部,建国七百余年来,从始至终只有一条铁路干线修成。突然增强数倍的运输任务,让这条干线不堪重负。从秦历717年的新年至今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通往泉州的客运列车晚点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海军部后勤处的人计算过,就算将泉州境内的铁路干线的运力发挥到极致,也没有办法在规定时间内备齐差不多十万大军所需的军用物资。闫长顺只好再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海运上。而这一次,他赌对了方向。帝国发达的海运行业并没有让闫长顺和孙铿失望,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内,超额完成了任务。尽管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近八成远洋船队丧失了下半年前往风暴洋去执行粮食换人口的任务的最佳时机。但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闫长顺和孙铿终于在雨季过去之前,成功的凑齐了出发的所有必要条件。只等雨季过去,便可扬帆出海了。到了那时候,秦历716年千帆竞速的盛景将再一次在南大洋上重现。只不过这一次与那一次“自发”的行动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光荣”号入役之后,闫长顺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指挥部转移到了舰上。承载着帝国最强,最大的战舰名号,“光荣”号的表现的确不负众望。入役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刷新了往返千镜岛的最快纪录。四台蒸汽轮机在充足的补给支持下,只用了两天半时间便从千镜岛上返回。航速提升了四分之一,将“鲸鲨”号远远的甩在身后。这样的表现也让闫长顺得意不已,特地将造船师们“请”到了舰上,跺着脚下的甲板奚落了他们一番。
几个造船师都面带惭色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将军的目光对视。却有一个年轻船师昂然不惧,亢声辩道:“下官依然认为,光荣号今日不进行海试是仓促而不负责任的行为。他日战舰若是有个闪失,将军必负最大之责任。”
闫长顺盯了他一眼,倒也不恼。淡淡揶揄道:“难道千镜岛一行,不算是海试了吗?”
“那不一样。”年轻船师大声道:“千镜岛一行是在理想的海况下进行的。光荣号并没有经过恶劣天气的洗礼,他就算有什么缺陷我们也一无所知。他日遭遇的情况更加恶劣十倍,这些我们没有办法发现的缺陷也将放大十倍,甚至更多。”
“那以你以为如何是好?”闫长顺嘴角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抱着膀子追问道。
“暂停前往南下的任务,将旗舰的职责交还鲸鲨号。光荣号留在泉州附近进行海上试验,进度顺利的话,应该能够赶得上南大陆战役的尾巴。”
“荒唐!”闫长顺冷笑了一声,声色俱厉道:“只凭你一句话,我就要让这艘巨舰停在泉州港无所事事长达三个月之久。万一登陆不利,这个责任谁来背?你能背得起吗?”
年轻船师沉默了几秒钟,昂然道:“我愿与将军打个赌。如果将军不肯听从下官的意见,他日光荣号因自身原因沉没的话,请将军辞职以谢天下;如果将军听从了我的意见,光荣号留在泉州而我军登陆失利的话,祖恒愿提头谢罪。”
闫长顺脸阴沉着,快要滴下水来。为首的船师一看长官脾气马上就要爆发,忙回头喝了一声:“放肆!你怎么能这样跟海军部总长说话?还不赶快退下!”
“你住口。”闫长顺几乎被这愣头青一般的年轻船师逼得下不来台。摆摆手制止了名为呵斥,实为回护的老船师。逼近到年轻船师面前,虎着脸瞪着他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祖恒这才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如果他真的记恨上自己,随便命部队报个进攻失利上去简直轻松的不能再轻松了。自己的命运,怕是注定要提着脑袋去见祖先了。想清了前因后果,冷汗顿时淌了下来。但道理却不能因为想清楚了利害而放弃。他执拗的昂着头,与闫长顺森冷的目光对视。“若为真理而死,恒自认为是值得的。他日但请将军不要忘了今天在光荣号甲板上的君子之约。”
“某自然不会忘。”闫长顺傲然道:“也肯定不会设计坑你。放一百个心便是。他日若是我军失利,第一个便斩了你祭旗。”说罢,拂袖而去。把一干造船师晾在甲板上。
“总长是极要面子的人,且刚愎自用,在海军部为所欲为。”为首的船师道:“祖恒,你这样固执的跟他对冲,能得到什么好处?”
“船师的信仰就是我们脚下踩着的大船。”祖恒浑不在意道:“我与他打那个赌时,便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生命可以抛,真理不能弃。子婴陛下在《造船工略》里写过,大船下水,必须经过海上试验。光荣号是一艘咱们从没造过的船,一定有很多咱们发现不了的缺陷。海试是必须的过程,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这个过程。违背了,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为首的船师叹了口气道:“道理我们自然懂,但是你也不一定要跟他硬钢啊。我听人说,闫长顺以构陷了百里大将军而起家,顺手坑害你这个小小的船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死了倒一了百了,可你母亲怎么办?你那未成年的妹妹又该怎么办?”
祖恒想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只有拜托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