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第三策士组是对外名称,而实际上,这个新成立的临时机构做的事情跟策士们一点都沾不上边。这间上了双岗的帐篷里,挂满了一些军官的肖像和资料。
望着两手空空前来报到的张延鹤和萧十三两人,陈全怔了怔之后就把庞春江从文件堆里扯了出来。“又来新人了?”庞春江摘下眼镜,揉着发酸的眼睛问道。
“院长让我们来,听从你们的指派。”张延鹤道:“天海郡远侦队张延鹤、萧十三。”
“萧……萧十三?”庞春江的表情凝固,迟疑着问道:“可是那个佩剑的萧十三?”
“眼前这个一定是肄业典礼前跟齐武打架最后弄丢肄业资格的庞春江了。”萧十三听到对方揭穿了自己的“黑历史”,也毫不留情的将对方的伤疤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果然是你!”两人目光相对,几乎同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怎么,二位以前是旧识?”陈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见两人互揭疮疤,颇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生怕因此打起来,连忙错动脚步挡在两人中间。
“是同窗。”萧十三自然不会跟庞春江打架,他扯了扯嘴角道:“这位一定是陈侍从官了?放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打不起来的。”
“对自己人挥拳的蠢事,一次就够了。”庞春江讪讪道:“陈侍从官,让开吧,我们没事。这是我们少年营……比较特别的问候方式以及暗号。”
张延鹤也松了一口气,少年轻狂,见面就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见两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就装作没看见他们眼中闪烁的火花。朝着陈全伸出手道:“陈侍从官,院长的命令是让我们听从你的吩咐。有什么能效劳的?”
陈全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孙铿派来两个少年营的学员兵来配合自己也就罢了,最多三人不过同级。可是这位……远侦队的队正,可是个正牌子的二级卫将。在帝国军官的序列里,已经算是摸到高级军官门槛,中级军官的巅峰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级校尉,能指挥的动?
似乎是察觉出了陈全的担忧,张延鹤脸上露出一丝坦诚的微笑。“陈侍从官,不用担心。老张我是职业军人,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保证服从您得命令。”
得到了对方亲口保证,陈全总算是放下心来。消除了心中芥蒂之后,四人来到办公桌前,围着桌子坐下。张延鹤这才明白,孙铿让他过来的目的。看来随着时光流逝,院长身边的人也开始受到各方势力的诱惑。最初那种同心协力的纯洁性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孙铿的僚属里,大致分为三类人。第一类人是自从孙铿就任军研院院长以后,从军研院里带出来的那一批文职军官;第二类人是长公主羽衣的随从,这其中又以林光一为代表;第三类人就是少年营和咸阳新式陆军学校里的卫队人员了。这其中并不包括铁心追随孙铿的闫峰、狐九重等人。他们算是孙铿僚属中的核心成员,跟孙铿直属的随从又有区别。这三类人里掌握着孙铿身边的诸多繁杂事务。诸如那些军研院的文职军官们,现在大多数担任着后勤、军需、联络一些职务;长公主羽衣的随从自从加入孙铿的僚属序列后,一部分在长安战略情报分析中心就职,而另外一部分则成为了孙铿身边的机要官;少年营和学院卫队就单纯多了,少年营中以萧孟为首,大多数承担了孙铿身边最为重要的策士任务;而学院卫队就是孙铿卫队的重要补充兵源地。孙铿身边的卫士出现缺员后最优先考虑的便是学院卫队里的卫兵。
林光一筛查出来的最后六个人,除了薛汉臣是新丁以外,其他五人有三人出自于最早追随孙铿的军研院文职军官派系,另外两人则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随从。反倒是卫队和策士队更加纯洁,一方面是因为策士队目前正在混成军团配合薛汉臣进行作战,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真正属于孙铿的直属力量还没有成长起来。
“这么说来,其实这些追随院长的老人们才是最复杂的。”张延鹤听完庞春江的介绍,若有所思。
“说得对。”陈全道:“我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对这三人的资料进行了一次汇总,发现魏敬光的嫌疑最大。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先找他谈一谈?”
“需要我们做什么?”张延鹤问道。情报分析不是他的强项,动刀动枪的话,恐怕这个胖胖的军需官也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现在轮到陈全感到棘手了,他们针对的都是内部人员,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双方大打出手的概率几乎为零。他忖思了良久,忽然灵光一闪,“光明正大对他进行调查的话,恐怕会引起其他军研院文职军官的反感。也许我们可以这样……”
在战斗来临之前,士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军需处的忙碌就在战前与战后,战前负责分发物资,战后负责收拢装备。因而军需处门前的人多得有点出乎张延鹤的预料。
张延鹤活动了一下肩膀,不太合身的军装箍得身体有些难受。他转头看了萧十三一眼,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同一号军装穿在瘦弱少年的身上就显得有些大了。军服上半部仿佛袍子一般一直拖拉到少年的膝盖,牛皮带扣到最后一个锁眼,多余出来的一长截皮带仿佛让少年多了一条尾巴。
“咳咳……把你的牛皮带扎好。”张延鹤低声告诫了一句。
“军纪队可不敢来招惹我们。”萧十三开了一句玩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艰难的将不听话的皮带塞进裤扣里。
张延鹤装作没有听到少年的俏皮话,见他准备停当,撩起帐篷闪身出去。“待会行动起来要快、准、狠!不要给那家伙辩解的机会。”
“知道。”少年干脆的应答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延鹤朝人群中走去。
一个眼尖的士兵看见远处走来的两个“煞神”,心中嘀咕着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怎么会碰上这群家伙们公干!万一被他们逮到把柄,军法队的禁闭室可不是轻易就能出来的。
还没等张延鹤和萧十三走近,乱哄哄的军需处门前就已经鸦雀无声。士兵们自动为他们两人让开了一条道路,低下头躲闪着两个军官射来的犀利目光。
“这身皮还挺好用的。”张延鹤低声咕哝了一句,撩开军需处的帐篷就钻了进去。
军需处的帐篷里光线昏暗,十几个军需官一字排开,熟练的在账簿上记录各支部队在战前需要申领的装备。排在他们面前的士兵们耐心的等待着,等到他们开好领用装备的条子,连忙双手接过了就赶往军需仓库。出发时间迫在眉睫,士兵们需要抓紧每一秒空余时间来完成任务。一旦误了出发的时候,可是轻则开除军籍,重则枪毙的大错误。所以军需官们就成了需要捧在手心里好生呵护的宝贝,省得恶了他,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张延鹤过了几秒钟才适应眼前的昏暗,皱着眉一路观察过去。终于弄清了军需处光线昏暗的门道,原来,每个士兵在递交装备申请单的时候,总会在单子下面夹带几张军票。军需官们自然也省得士兵们的“好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收下,转脸笑容可掬的开具装备申领单。也有不识时务的,军需官们也不难为他,只是脸色要冷下来,硬邦邦的道:“现在没有,一边等着去。”
张延鹤心中冷笑,什么时候开始,军需处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他的目光定在办公桌后排,一个过于肥胖的中年军官身上。似乎察觉到张延鹤的目光,那军官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道:“军法处领装备也要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后面排队去,一个个来。”
张延鹤瞥了萧十三一眼,从少年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心中狞笑了一声,推开两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一个箭步就蹿到那中年军官面前,咬着牙齿,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你可是魏敬光?”
那中年军官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军法处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人看不过眼举报了自己。更糟糕的是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刚刚收的那些贿赂还没有藏好呢。他见机得快,连忙从面前一个灰扑扑的木箱子里摸出一把军票来,半转身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朝张延鹤上衣口袋里塞进去。
“一点小意思,长官笑纳,笑纳……”魏敬光满脸堆笑着道。
“谁要你的脏钱?”张延鹤一掌拍掉了他满手的军票,绿色纸钞纷纷扬扬洒落,一时间,喧闹的军需处帐篷里鸦雀无声。
魏敬光怒哼了一声,“看什么看?都给我去做事!”背着手在张延鹤面前踱了两步,瞪着对方道:“谁派你们来的,我要见你们长官。”
张延鹤正愁怎么把这家伙从大庭广众之下带走,没成想他却自己咬了钩。当真是“老天要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他朝着萧十三呶了呶嘴,少年会意扑了上来。一记肘击重重捣在魏敬光的小腹上,魏敬光捂着肚子弯下腰来。张延鹤顺势将他两手反剪在身后,掏出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镣铐,将他两手铐了起来。
“见我们的长官?这就让你如愿!”
张延鹤和萧十三两人暴烈的行动,一时间震慑了帐篷里的军需官们,他们握着手里刚刚收到士兵们的“孝敬”,顿时感觉那些军票仿佛烙铁,烫的拿不住手。
张延鹤斜睨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军法官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还想求个宽大,赶紧把你们收了的贿赂退回去。否则,休怪军法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