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站在院子里,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她像一只飞蛾般扑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这是分别两年来,最接近他的一次吧?眼前似乎能够看到那男人伏案落笔,运笔如飞。笔画与纸面摩擦的声音,曾几何时,那是刻印进她心里的声音。
而如今,物是人非。她自嘲的笑了笑,让开屋檐下经过的一个少女,低着头走进狐九重给她安排的单人房间中,轻轻关上了房门。
擦肩而过的时候,令狐谷雨已经认出了这位包裹的像粽子一般的少女的身份,心中微微喟叹。“四哥终究还是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最让人吐血的是,令狐立冬连成为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心中纷乱的想着心事,谷雨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孙铿的房间。“狐队正接到了消息,已经回来了。您要不要见她?”她明知故问道。
“把这个给她送过去。”孙铿随手拿起一份药包,摇了摇头。“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谷雨答道:“贺铭的武装艇已经升空,正在搜索他们的位置。林长官的部队也加快了行进速度,预计今天深夜,先头部队就会抵达。”
“林光一只能赶得上打扫战场了。”孙铿低笑了一声,“在得知我方空虚之后,书生最大的可能是对这里进行突然袭击。虽然他是一个喜欢用技巧的人,但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时,他一定不会放弃。”沉默了片刻,他接着补充道:“如果能够在我擅长的领域把我击败,那么对他的虚荣心而言,将得到最大的满足。”
“但您是不可能被击败的。”谷雨由衷赞道。
“我和书生,现在就像偷看了对方牌面的牌手。他如果不摆明车马的过来强攻,那就是我高估了这位仁兄。一切就都拜托你和陈全了,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孙铿目光凝在谷雨身上,轻声道。
“放心,一定不会让他得逞。”谷雨轻声回答。
与此同时,附近的一座空营中。
“哈哈哈……”书生把玩着精巧如工艺品一般的手枪,发出一连串满足的低笑。“你们猜……到了最后时刻,我用这把他发明出来的武器对准他的脑袋时,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刺客们用沉默作为自己的回答,书生觉得无趣,转头望着其中一人道:“牛三生!说说看,你觉得这些武器怎么样?”
牛三生拍了拍手里的步枪,简单的赞了一句。“好枪!”
“不得不说,孙铿这人确实是个奇才。这些思路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军方用了几百年时间,费了好大功夫研究出来的秦五式转轮步枪,在他的作品面前,简直就跟屎一样。”书生淡淡道,言语神色间满满是对孙铿的推崇。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一定以为他是孙铿的拥趸而不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仇敌。
“来得时候,接到消息说秦五式要开禁了。可叹陈春、百里泉之流,把一件垃圾当做宝贝,珍藏了几十年。最终还是免不了流入民间的命运。”
“秦五式有什么好?”牛三生不屑道:“空有射速,威力差的连木板都打不穿。北地的将士可被他俩给害死了。我服役的时候,有好几个袍泽都是被这种枪给害死的,若是秦九式能早列装几年,老子也不用这么早就退役了。”
书生听下属叹息,微微一笑道:“放心,一定会让你重新穿上军装的。别以为孙铿研发出了几件新式武器就是个好人了,他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若是大秦这艘巨舰被他掌握了,你我的最终归途都是死倒不怕,子子孙孙怕是都要沦为魔崽子的血食了。别看他现在蹦跶的欢实,有朝一日魔王觉醒,岂会轻易饶了我等?”
牛三生打了个寒噤,显是被书生描绘的未来吓住了。“魔王可不是好惹的。某曾听祖父说过,在北地战场上见过小队的侍魔,区区十几人的小队就轻易击溃了咱们一整个部的部队。为了留下他们,将军动用了所有的骑兵围堵,最终还是让他们逃了。听说侍魔是魔王的御林军,麾下这样善战的士兵有数万之众。咱么拿什么去挡?脑壳再好,怕也是挡不住的。”
“所以……一定要干掉这个祸害。”书生道:“今夜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一切要快!那狐媚女子正与孙铿闹别扭,特侦十一没有她便不足为惧。”
……
“报告!”陈全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等听到孙铿的允可后一抹身钻进了孙铿的房间。“林队正求见。”陈全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林摘星不去指挥特侦十一布防,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孙铿哼了一声道:“让他进来。”
稍顷,林摘星气咻咻的走了进来。见到孙铿,也不行礼。大喇喇的道:“院长,特侦十一请求出击。”
孙铿眉头一皱,斩钉截铁道:“不允。特侦十一要协助我的卫队进行布防。今天夜间很可能会有不速之客过来。你们离开了,我的安全谁来负责?”
林摘星傲慢一笑,“那就是院长您的事情了。”说罢也不管孙铿气得发青的脸色,转头昂然走了出去。
孙铿摇头颓然一笑,“罢了。”见陈全还愣在一边,忙温声道:“都拜托给你了。去忙吧。”
陈全连忙欠身答应,转身也走了出去。
孙铿放下笔,右手支着额头。安静等着谷雨传回的消息。几分钟后,谷雨闪身进来,朝着孙铿摇了摇头道:“不是。”
孙铿叹了一声,似是自语道:“到底是谁呢?”
“薛汉臣的嫌疑最大。”谷雨直言道。
孙铿微微摇头,不置可否道:“林光一信任的人,不可能是那个潜伏在我身边的人。虽然他的嫌疑很大。但走漏消息的,肯定另有其人。”
“如果……韩康也是他杀死的呢?”谷雨忽然抛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他为什么要杀死韩康呢?”孙铿若有所思的道。
“是为了合理的把车善行安插进来。”谷雨道:“那个白胡子老头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车善行是个意外。”孙铿摇了摇头道:“如果车善行是他们的人,那么他们所谋也太深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已经把车善行列入了不信任名单之中,尽管他是老白推荐的人。
“薛汉臣为什么要杀韩康?”
“因为韩康是你身前最后一道防线。摧毁了他,你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触手可及。”
“不合理。”孙铿摇头道:“他做赢晚的暗面时,就应该知道我真正的底牌是什么。如果不能解除特侦十一的武装,那么任何刺杀行动都不可能会成功。看来我婚礼时百余颗人头并没有让他们变得冷静一点。”
军营中,书生穿上一身崭新的近卫军军服。他对着镜子顾盼自怜,轻声叹息道:“你们看,我的军人气质如何?”
刺客们冷漠的望了书生一眼,各自穿戴好了自己的行头。重新穿回熟悉的军装,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生疏。拿起武器,鱼贯走出帐篷在外面列队。牛三生点清了人数,也不多话,回到队尾站好。一行人默默站着,等待着黑夜降临。
书生直到夜色吞噬了帐篷里最后一丝光线时才缓缓起身,走出了帐篷。
“时候到了,我们走吧。”书生吩咐了一句。“行动时把所有的灯都打灭,牛三生,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距离军营十五秦里处,十几个骑士疯狂的朝着军营的方向奔驰。身下的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仿佛随时都会体力不支而倒下去。但马上的骑士却一点都不顾惜马力,拼命挥动着鞭子,催促战马加快行程。
“长官,歇一歇吧!”随行的士兵哀求道:“再这么下去,咱们就都变成步兵了。”
为首的军官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能停!林长官给我们的任务是在晚上九点以前必须赶到出发大营,情况万分火急,刻不容缓。战马实在算不上什么,都给我加快速度!”说罢,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腹上。战马吃痛长嘶了一声,迈动四蹄艰难的前行。
……
哨塔上,卫兵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汽灯发出“嘶嘶”得跑气声,光度开始暗下来。他连忙放下枪,转过身去开始为汽灯加压。这些夜间照明工具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持久,每隔二十分钟就需要加压。是以所有哨位中,哨塔上的位置最为辛苦。
牛三生稳稳的端起枪,瞄准了卫兵的后心。此时此刻,他潜伏在距离营地约一百五十米距离的草丛中,这正是秦九式步枪最佳的射击距离。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刺客们的头领刘三持着另外一枝秦九式步枪则瞄准了另外一个方向上的哨塔。
书生嘴角勾出一丝信心十足的微笑,屈指弹出一枚石子。石子落在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声响。牛三生和刘三两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枪响灯灭,卫兵的身体剧震了一下,倚着栏杆缓缓倒了下去。
“突击!”书生重重挥舞手臂,掩藏在草丛中的刺客们端起枪,沉默的朝着不远处的指挥部掩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