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子德媳妇竭声哀求道:“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母亲,你得活着。”全兴重重叩首,膝行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她不会记住你得话。”关蓉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粉红色小蛇不能在外界呆太久时间,否则它将会死去。现在她的力量还不能达到成年体那种随心所欲的能力,每一次分身都要耗费极大的能量。
小蛇得到了指令,在子德媳妇惊恐的目光中,屈起身躯,倏地钻进她的鼻孔之中。子德媳妇怨恨的看了儿子一眼,猛地将自己的手与儿子松开。这是她最后的动作,然后她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妈妈,妈妈……”全兴低声呼唤着。子德媳妇的脸上,凸起一条诡异的肉条。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全兴慌忙拈起了地上的手巾,帮她把血迹擦干。
“子德媳妇”带着对新生世界的期待缓缓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关切而欣喜的目光。
“婶儿,我妈她醒了。”少年回过头来,惊喜的朝着关蓉喊道。全然没有看到“母亲”眼中看到关蓉时的惊惧眼神。
“我看到了。”关蓉淡淡回了一句,走到她的身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嫂嫂,别害怕。是我。我是蓉蓉。”
“蓉……蓉蓉。”“子德媳妇”顺从的点了点头,感受到母体传递到自己触角的力量。正常人的骨骼一定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度,但她(它)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婶儿,我妈她怎么了?”全兴的视线被关蓉挡住,看不到“妯娌”两人的交流,不由有些担忧的说道。
“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关蓉冷冷得道。
“我只要我妈活着。”少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还是不对,对母亲的依赖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但真得看到母亲奇迹般复活后,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一个占据了母亲身体的陌生人。
关蓉轻叹了一口气,回身轻轻摩挲着少年的头顶。“你不仅要学会选择,更要学会选择之后的责任。后悔可不是一个大丈夫应该有的性格。”
“她……还会爱我们吗?”少年迟疑了良久,终于讷讷的吐出了自己的担忧。
“她会爱你们更胜以往。”关蓉道:“你会接受她吗?”
“会。”全兴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要在一个新的环境中慢慢学习,慢慢成长。给她时间,她会重新成为你的母亲,你父亲的好妻子的。”
“不管怎样,谢谢你。”全兴低着头,轻声道。
“我们是一家人啊。”关蓉笑了起来,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
……
平静的一夜过去了,晨光重新笼罩了这片临时营地。书生弯着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伸展着四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头问道:“春江啊,昨天夜里有什么动静没?”
庞春江摇了摇头,心中也在狐疑着。书生下的毒,是非常烈性的混合药剂,中者无解。可是昨夜并没有任何人成为他的牺牲品。
“这垦殖队里不简单啊。居然有人能解我下的毒。”书生阴冷的笑着,上下打量着庞春江,温声道:“春江啊,你来分析分析看,到底还有谁藏在暗处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庞春江心中快速思索着,昨天傍晚,他那一撞将原本要给张一利的兔子换给了老王头。按理说,昨夜全子德家就会有人中毒死去。可是,全家人只是在夜里忙乱了一阵子之后就没了动静。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一定是他的那位同学在暗中出手摆平了这事。
自己到底要不要引诱书生去跟关蓉拼个你死我活呢?就算不能让两人兵戎相见,也要借着这件事打消他们联手的可能。要知道关蓉心中应该恨孙铿入骨,若是找到了书生这种潜在的盟友,两人联盟的话不仅自己的处境会很危险,孙铿也会有被自己的刀所伤的可能。
想到此处,庞春江心中便有了定计。“全家有个丫头……”庞春江淡淡道:“我义父曾经调查过她,来历很神秘。他也参不透这女子混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全家?”书生阴冷一笑,“那家人我注意过,你说的那个小丫头么,不太像跟他们一路的。渔翁居然也查不出她的来历?那还真的有点神秘了。”
庞春江与他虽有“父子”名分,可两人谁都没有把这层关系放在眼里。庞春江双手垂在身前,垂眉敛目。安静的等待着书生定计。
书生望着处身事外的庞春江,邪魅一笑。“春江啊,好久没有练习,你的手艺生疏了没?”
庞春江心头一紧,作茧自缚这种事,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临到自己头上。果真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他心中转着念头,表面上却一点都不敢怠慢。忙欠身道:“义父哪里的话,我日日勤练不辍,弓箭虽不在手,但早已经在心中了。”
“那就好。”书生阴笑道:“明日出发你先行脱队……”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组里的“流民”神色匆忙的从远处帐篷走了过来,手里紧紧捏着一枚蜡丸。
“大人!”流民也顾不得掩饰,将手里蜡丸塞进书生手里,低声急切道:“收到了刺客的鸽信。那贼厮脱离大队,在原地停留着没动。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时机。”
书生接过蜡丸,森冷的眼神盯着那个下属。“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了吗?自去刑堂领罚。”
那传信的流民顿时凛然,重重点头应了一声,脸色灰败的走进一间帐篷。书生捏碎了蜡丸,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扫视了一遍。朝着庞春江招了招手道:“春江,过来。”
庞春江疾步走到他身边,书生拈起纸条在少年眼前晃了晃,阴笑道:“这张纸上说了两条非常重要的情报。你想知道吗?”
庞春江依稀间只看见模糊几个字,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定是非常重要的消息。有需要我的地方吗?”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书生的手臂抬起,横扫过来。
他心中一惊,双脚牢牢钉在地上。在这之前,书生曾经无数次的试探过自己。但那惊天一击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他抬头向书生匆忙一瞥,电光火石间,看到了书生眼神中森冷决然的杀意。心中警号顿响,也顾不上其他,仰天一个铁板桥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书生的铁臂擦着他的鼻尖掠过,见一击不中,抬脚踢在庞春江小腿上。轻轻一挑将少年踢飞了出去。
少年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落地。可是双脚甫一着地,身后就扑上两个流民。一左一右拧住了少年的双臂,用力将他按在地上。书生扬着手中纸条笑道:“想不想看?重要的情报。”
庞春江脸上露出委屈、愤怒交叠的神色。“我不想看什么重要的情报,但请阁下把报酬给我先结了。我实在不应该相信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书生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将那张纸条撕得粉碎。“你可以选择伪装下去。但是……不要忘记了,我们可是无孔不入的。你也许可以瞒过我一时,但你想瞒住长久,恐怕很难。庞春江,情报处闫峰的高徒,咸阳少年营的毕业生,那个人——孙铿的探子。你看,我对你的身份了若指掌。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庞春江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问题也许出在孙铿的身边。不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那惊鸿一瞥看到的纸条上,隐藏着一个极为重要的发现。如果他能够从眼前的绝境中生还下来,那么就一定能够揭穿那人的身份。但是……还有奇迹会出现吗?
“你还期待着翻盘的奇迹吗?”书生看出了他的想法,忍不住讥笑道:“没有可能的。慢慢等死吧,孩子。如果你能够坚持更久一点,也许可以等到你的老师以及很多人。你不会孤单的,相信我。”说罢,他再也没有了与少年交谈下去的心思,挥了挥手权作告别。
“对了。”书生蓦地想起一件事来,顿步转身道:“见到你的老师别忘了代我向他问好。”
“你不会成功的。”庞春江沉声道:“我在地下等着你。”
书生脸色一变,转头命道:“把他的嘴堵起来,让他安静一点。”说罢走出几步,显然不想让少年听到自己的秘密布置。尽管他早已经把他当成了死人,但书生还是要掐灭最后一点消息走漏的可能性。
“位置已经确定了。”书生望着一众手下,站在山坡上望着山下正在准备出发的垦殖队。“我们培养了你们这么久,现在就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要面对的是那个人的卫队,有没有信心?”
伪装成流民的刺客们用沉默作为回答,但书生却从一双双炽热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
“用他的脑袋,来向他证明到底谁才是这世界的话事人。”书生满意一笑,森然道:“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