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6年十一月十五日,晴。石湖关要塞,要塞指挥部大楼。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在这个年代,花边新闻是最能娱乐大众的项目了。尤其是传闻中的男主角是现在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没什么新闻能比这个更加劲爆了。
“大战在即,你却给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孙铿坐在办公室里,冷冷的望着令狐谷雨道:“我该怎么处罚你才好呢?”
令狐谷雨乖乖的站在房间正中,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她的一切都死死的掌握在对面这个男人的手里,而对方并不稀罕自己的肉体。如果现在她站出去把事实说出来,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林光一坐在房间的阴影里,嘴角时不时勾出一丝嘲弄的微笑。他知道孙铿早已经动了杀心,可是却被迪亚西罗所寄宿的身份阻挡。如果昨天晚上他果断一点,就不会有今天这个情况发生了。现在流言满天飞,如果令狐谷雨再不明不白的死了的话,孙铿怕是会陷入更深的漩涡中。
这个时候,全权交给孙铿去处理就好了。反正麻烦是他的,出了问题也是皇家的面子受损。长公主殿下就算再恼怒,也不会真的休了他另娶一家。就算另娶一家也不会选择他林光一。
不知为什么,林光一看到孙铿如此窘迫,心中倒是快意的很。他自以为多年过去早已经把那个为人妻,为人母的尊贵女孩放下。果然是自欺欺人而已。
“你出去把事情说清楚。”孙铿沉声道:“我会安排你离开要塞指挥部回家,然后你再死回来。”
“你就不怕我跑了?”令狐谷雨低着头道:“不过找一个女人而已,难道院长大人想要做什么贞烈节夫吗?”
“噗!”林光一听到少女这不伦不类的比喻,一口热可可没含住喷了出来。
孙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望着少女道:“你知道长公主殿下现在快要当母亲了。这是给我和她添堵。我保留了你的性命,养了你那么久。你就这么回报我?”他摇了摇头:“我的意志不容置疑。要么你听我的,要么我……我会杀了你。然后让你的身份暴露出来。这样一来,我的嫌疑就洗清了。”
“我会挤干净身上最后一滴液体!就算死也拖你下水。”少女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
“空洞的脑壳就可以证明一切。”孙铿冷笑道:“你还能变出一个脑子来?而且,我会让仵作对你进行尸检。总之……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证明我的清白。肯定不会轻易被你挟制。”
“哦。”少女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容:“你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皇室走狗。”
“孙铿。”林光一在孙铿暴走前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现阶段还是压下这件事来最重要。这个家伙就交给我吧,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哼。”孙铿站起身来:“就交给你吧。我不希望失去令狐一家,也不希望我们夫妻的感情被一只软泥怪破坏。”
“就算我是软泥怪,也是一只漂亮的软泥怪!”令狐谷雨嘟着嘴唇道:“你需要我!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思想呢?”
孙铿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少女面前无法掩饰。他抿着嘴唇,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的确需要你。但这不能与我的根本相违背。”他没有容许少女再说下去,摆了摆手命令林光一出去。
林光一走到令狐谷雨面前,咧嘴微笑露出满口白牙:“别耍花样。你这只宠物真的一点都不称职。”
“我喜欢他!这有什么错吗?”令狐谷雨不满的道。
“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林光一推着她走出了房间:“现在我们需要帮助那家伙消弭一切不安定因素。把你捅出来的窟窿完美无缺的填补回去。”
……………………
石湖关要塞指挥部大楼,见习策士队居住区,机要员宿舍。
陈葭抽泣着整理着自己的个人物品。另一个女孩如同鹌鹑一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
“总有一天正义会得到伸张的。”陈葭猛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昂着头怒视着林光一道。
林光一面无表情的回答道:“那就请你继续等待。姑娘,你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萧孟站在走廊里,手中拈着一份文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这个女学员是被监管对象,她的父亲是曾经因为百里泉案被发配到泉州的前军研院兵工处副处长陈春。”一名军纪部军官在他身边低声解释道:“我们派出的医官对令狐谷雨小姐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发现她依然是一个处女。令狐谷雨小姐也对这件事情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证实。学员陈葭因为父亲的缘故对孙铿院长非常憎恨,所以编织了谎言试图诋毁院长的声誉。”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萧孟探询道。
“每一名少年营的学员都是宝贵的财富。”军纪部军官道:“目前无名山要塞那边很缺人,院长的意思是让她去那里服役。”
萧孟的心猛地抽紧,将档案交还到军官手里道:“这处罚还不如枪毙了她。”
“这是院长的意思。”军纪部军官道:“帝国培养一个学员不易,而且陈葭学员是有天分的。短短三个月时间,已经获得了两个专业职称。军械师和译电员。院长希望她能够戴罪立功,洗涮掉自己身上的罪过。”
“好吧。”萧孟心想:这总比因为散布谣言被枪毙或者开除军籍的下场要好很多。无名山要塞虽然危险,但齐优师兄在那里总能照拂一二。一念及此,他也不再纠结。提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军纪部军官道:“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他将文件放回文件夹里,歪了歪脑袋道:“我们把人带走吧。”
两名女兵走进房间,带着不住哭泣的陈葭走出房间。林光一落在最后,体贴的为房间里的女学员关上了房门。望着萧孟道:“见习策士队的舆情一定要控制好。他们都是院长的希望,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产生疑虑。”
“这是院长的命令?”萧孟疑惑问道。
“你可以认为是。”林光一冷冷的回答了一句,径直朝前走去。
站在四楼的窗口处,孙铿注视着陈葭被军纪处的执法军官带到一辆马车上。把罪责全部强加在一个女孩身上,这种事情是他不愿意做的。尽管她并不无辜。
迪亚西罗站在他的身后,也许现在应该叫她的新名字令狐谷雨了。她望着缓缓驶离指挥部大楼的马车,轻声道:“机要处只剩下了一个关蓉,也许你应该加派人手了。”
“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够了。”孙铿冷冷的告诫道:“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令狐谷雨正要反驳几句什么,可是看到萧孟心事重重的走进来时,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院长。陈葭已经带走了。”萧孟瞥了令狐谷雨一眼,少女低着头玩弄发辫,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机要室需要人。你草拟一份备选人员名单,发给章淼夫。”孙铿背着手,没有回身。
“是。”萧孟迟疑的回答,顿了顿又道:“但是这几天机要室的任务繁重了一些,关蓉一个人我担心忙不过来。”
孙铿不为所动,依然冷冷道:“令狐谷雨另有重要任务安排,让关蓉辛苦几天。等第一阶段作战结束,我会给她批假。”
话已至此便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萧孟无声叹了一口气道:“是。”
走出房间,径直回到位于一层的居住区。几个没去值班的见习策士官围在机要室宿舍门前窃窃私语。
“你们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萧孟轻咳了一声,作色道:“院长依然还在气头上,你们是不是打算再把关学姐逼走?”
“萧……策士长。”一个叫李保秦的见习策士官结结巴巴道:“关蓉学姐只是在哭,一个字都不肯说。陈葭学姐从来都没有说过假话,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孟望着他冷冷道:“该干嘛干嘛去。人证物证俱在,军纪部的长官难道还能说假话不成?院长是陈葭的仇人,为了报仇她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李保秦惊得一窒,低呼道:“陈葭学姐……是院长的仇人?”
“事情刚刚得到证实,陈葭自己也承认了。”萧孟脑海里闪现着陈葭被审讯时泪眼模糊的样子,硬下心肠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们就不要为难关蓉学姐了,她也很难受。毕竟还没有肄业,就背着一张处分对未来而言非常沉重。都散了吧,这件事情以后你们最好烂在肚子里。谁敢说出去,我就打报告让他去无名山要塞!”
无名山要塞是一个如同炼狱一样的地方。萧孟此话一出,众学员便都如同鹌鹑一般缩了回去。怏怏的回到各自房间,关上了门不敢出来。
萧孟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滚啊!”房间里传出关蓉羞愤的吼叫声。
萧孟轻声道:“关蓉学姐,是我。能出来聊聊吗?”
几分钟后,房门打开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都已经告诉军纪处的执法军官了。”关蓉俏脸带霜,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萧孟伸手挡住房门,沉声道:“你想背着这张处分一直到肄业吗?你和她们两个不一样!令狐谷雨有一个财势雄厚的家族,陈葭的家族也是咸阳有名的。您搀和在她们交锋的漩涡里,是非常不明智的。”
听到萧孟说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关蓉伪装出来的坚强终于烟消云散。她犹豫了片刻:“请您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