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平静的安宁堡实际上早已经展开了一场又一场与荣誉无关、与利益有关的秘密战斗。
主要战场集中在了实验区的边缘地带,特侦十一的战士与精锐的统帅部特遣队的士兵们,在树林里、在厂房内、在所有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用鲜血涤荡着帝国的土地。
从黎明杀到傍晚,又从傍晚厮杀到深夜。高强度的短促战斗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悍不畏死的特遣队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冲进实验区去,把大将军命令要捉到的人带出来。死活勿论。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统帅部特遣队试图潜入的行动又一次遭受到了重创。丢下几具尸体和数个伤兵之后,仓皇的逃出密林。
“安全!”一直都潜伏着的暗哨发出整场战斗唯一的声音。警报解除后,半人高的草丛里出现了几个全身穿着斑驳的黄绿色作战服的士兵。
在伤兵惊恐的目光中,他们走上前来。
“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一个年轻的士兵喃喃的哀求道。他的视线里,一个身材瘦削,脸上罩着一层绿色纱网的“敌军”军官用看待死物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的手里,拎着一张短弩。就是这种短弩所发射出的密集箭雨,让他们这些毫无防备的特遣队士兵陷入到了绝境之中,最终不得不吞下溃败的苦涩果实。
“医护兵!过来给他治伤。”军官的面纱下发出悦耳的女声,年轻士兵这才发现将他们击败的“敌军”军官竟然是一个女人。
弩箭的初速比之枪弹差之甚远,医护兵简单的处理过伤口之后,便将这名俘虏带到了更加安全的实验区。
“你的姓名,军衔以及番号。”审讯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近卫军军官用冷厉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叫年四九,三级军士。所属部队是统帅部第十五特遣队。”年轻士兵老实的交待了所有。毕竟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保守这些秘密对于自己的命运一点助益都没有。
“十五特遣队是统帅部麾下编制最大的一个。”林光一脸上露出淡漠的微笑,他望着年四九道:“看来你们的头儿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说说吧,你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反叛帝国的前军研院院长孙铿。”年四九迟疑的道:“……死活勿论。”
“意思是说,杀死他也是可以的咯?”林光一讥讽道。
“是的。”年四九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对于帝国的作用有多么重要?”
“抱歉,我们是军人。”
林光一抿着嘴唇,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他摆了摆手,命令卫兵将年四九带了下去。
空荡荡的审讯室中,只剩下了林光一一人。他轻轻将面前的审讯记录合上,双手托着腮闭目沉思了片刻。
“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么来的就不会是第十五特遣队了。这符合我们之前的判断。”林光一摇摇头站了起来,挟着文件夹推开了审讯室的房门,沿着幽暗的甬道,走向了实验区的深处。
第五实验室中依旧灯火通明,它早已经变成了外面那些进攻者的指路明灯。特侦十一已经击败了十几波次的特遣队进攻,走在甬道里,林光一甚至都可以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飘进来。不知道孙铿闻到了那些气味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总之不会太好就是了。
推开第五实验室虚掩着的房门,林光一看到了那两台半成品摆在实验室中的方桌上。围着方桌,技术员们的情绪都很亢奋,尽管头发已经乱成了鸡窝头,每个人的眼睛里遍布着血丝。他们用仰望神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工作台前忙碌着的孙铿,跟他们一样,孙铿几乎不眠不休了十几个昼夜。最近三天时间,更是连眼皮合上稍歇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他的动作,依旧如同开始时一样的稳定。
焊炬冒出蓝色的火柱,将玻璃管切割成他所需要的长短。做完了这个工作后,孙铿拍了拍手上的玻璃碎屑。放下焊炬转过头来道:“赵煦,最后这些部件的组装交给你们来完成。”
“好。”赵煦在一旁早已经跃跃欲试。听见孙铿如是说,连忙站起来答应道。
孙铿这才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林光一面前道:“有什么新进展吗?”
“没有。”林光一摇摇头道:“我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刘汉升做的很绝,一大部分的兵力都在严防死守着实验区和一机卫驻地之间的道路。现在我们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除非您的这个发明能够如您所说的那样取代有线电报。否则我们这样的日子恐怕还将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不是发明,这是完全性的仿制。”孙铿对于林光一的赞叹并不感冒,认真的纠正道:“照着葫芦画瓢如果还不能成功的话,我直接去找刘汉升输诚就可以了。对了。等到赵煦他们把一号机组装完成,你就带着它前往长安。能不能翻盘,就全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一定会让他们好看的。”林光一满怀信心的道。
孙铿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无声的笑了起来。
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名卫兵慌张的跑了进来:“狐长官紧急报告,外面正在准备对我处实施炮击!”
“刘汉升是真的疯了!”孙铿脸色一冷,愤怒的哼道:“不能让他的行动实施。狐九重有什么对策没有?”
“狐长官正在准备敢死队突击。”卫兵回答道:“他们在炮击阵地布置了密集的火力网。除了冒死突击,否则没有任何办法。”
“不行。我不允许。”孙铿断然拒绝道:“命令狐九重,中止行动。我来想办法。”
孙铿的目光落在林光一的身上:“看来我们的行动要提前了。”
“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林光一担忧道。
“总比一切都湮灭在炮火里强。”孙铿苦笑道:“赵煦,过来一下。”
赵煦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工作,来到孙铿面前道:“院长,有什么吩咐。”
“情况有变化。你现在就要出发,在路上做完所有的组装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赵煦紧紧抿起了嘴唇,沉声道:“院长,您才是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
“也许你忘记我糟糕的行动力了。”孙铿无奈的道:“队伍的规模不能过大,你和林光一配合行动。我在这里,有特侦十一和卫队保护还是更加安全一些。去吧,带上所有的备用件。现在就走!”
两人深深的对视了一眼,赵煦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全力完成任务。”
“一切都拜托你了。”孙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解决后,我给你放假,让你好好的休息一阵子。”
“好。”赵煦随口答应道,然后去工作台那边给零件打包。
而留下的人,则开始收拾实验室中的重要物品,做好撤离的准备。孙铿皱眉沉思道:“刘汉升为什么会发疯呢?他应该知道,炮击之后的后果才是。而且,炮击也并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以躲到地下工事中去。”
“也许事情正在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态势发展。”林光一猜测着,目光闪烁不定。
两人沉思着,并不知道在距离他们几秦里的中心区,已经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巨大变化。
一个小时前。中心区,一号土楼。
距离电讯室只有区区五十步的距离。薛汉臣和萧显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这条路,萧显在此前无数次的走过。每一次的经过,都不如此时此刻的惊险刺激。隔着栏杆就可以看到一号土楼的广场上,不断巡游走动的巡逻队。可是任谁都不会想到,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还是有两只狡猾的耗子混进来了。如果有一个人抬起头看上一眼一号土楼的二层,一定会看到两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抬头去观察头顶上的房檐有几根椽子,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大概就是这样。
两人贴着房檐来到电讯室的门前,借着灯光朝下望去,只见两个卫兵站在门口昏昏欲睡。
薛汉臣伸手朝下指了指,萧显懂他的意思,微微点点头。他见对方懂了,于是伸出手指计时:一、二、三!
两条黑影如同闪电一般从房顶落下,配合的默契无间。卫兵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见自己脆弱的颈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他们连袭击者的面孔都没有看清,视线就被强行转向了自己身后面对的墙壁。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扶着尸体贴墙边立稳。萧显拔出手枪落在后面,薛汉臣一马当先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为了防止忠于孙铿的电讯员冒险向长安发电求援,电讯室里的人早已经换成了刘汉升的心腹。薛汉臣的动作敏捷而致命,当电讯员们感觉到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时,薛汉臣的手刀也已经劈中了他的后颈。另一个电讯员张口想要高呼示警,薛汉臣一个箭步已经迈到他的面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袖子里滑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锋利的刀刃轻易的切开了他的喉管,电讯员的求救声随着气管破口的漏气声烟消云散。他双手拼命的捂住漏气的伤口,但是薛汉臣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第二刀下去准确的刺破了他的心脏,鲜血殷红了电讯员胸前的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