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民情监察院。
左孟奇往右眼皮上贴了一张湿纸条,这才感觉好一点。突突直跳的右眼皮总算暂时安生下来了。他搂着茶杯寻思: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报灾。”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寻思着呢,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他站起来高声喝道:“什么人在此处喧哗!”
紧闭的大门轰隆一声洞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左孟奇用手挡住阳光,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正不怀好意得看着他。
“呔!”左孟奇看他的肩膀,不过一个小小的三级校尉,也敢在他这个民情监察院高官面前放肆,不由得怒发冲冠,伸手指着那军官喝道:“小小军官,敢在本监察面前放肆!还不快快给本监察滚出去!”
呵斥军人这种事,对于他们这种文官来说,感觉是相当好的。左孟奇在心中回味了几遍自己刚才的“英姿”。想着今晚和几个朋友饮酒作乐时一定要好好的为自己宣扬一下。回过味来,看到那军官不仅没有“滚”出去,反而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手里的马鞭轻轻地抽打着空气。
“你……”左孟奇气的哆嗦起来:“放肆!”
军官终于看够了,收起马鞭,斜睨着眼前这个矮小的文官道:“你叫左孟奇?”
“正是本监察。你是什么人?”左孟奇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我是谁不重要。”那军官满不在乎的道:“听说你是监察。正好,我也是监察。咱们这可对上了。”那军官啧啧叹道,上下打量着左孟奇,嗤笑道:“还真真得是个狗官的模样。左孟奇,你犯事了,有人控告你污蔑军事研究院院长孙铿。跟本监察走一趟吧!”
左孟奇大怒,语无伦次的回骂道:“本监察所负职责乃是陛下给的,你才是狗官!狗军官!滚出去!”
军官点了点头,道:“哦,又多了一条罪状,辱骂监察处军官。来人呀,给我把他捆起来,押出去!”
“你敢!”左孟奇一蹦老高,跳着脚骂道:“你这狗军官我看是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胡来。你若抓我,全咸阳文官都为本监察鸣冤叫屈你信不信?本监察风闻奏事哪里错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军官没想到这小官讲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不由的有些愣了。不过这也是个混货,见左孟奇与冲上来的士兵厮打就是不肯就范。脑子一转,计上心来,叫道:“拿毛巾扎住这老货的狗嘴!把他给老子叉出去!”
如狼似虎的士兵将左孟奇按在地上,摸出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块抹布堵上了他的嘴巴。拿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像抬猪一样将左孟奇抬了出去。左孟奇气的脑袋发昏。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气急攻心,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
前面堵路的人群渐渐散去。王戎站在马车上,看到几辆有着监察处标志的马车从民情监察院内行驶出来,朝着城外扬长而去。寻思着什么。正好一个前出打探的卫士疾步跑了回来,附耳对王戎说了几句。王戎点头,拍拍卫士的肩膀,道:“继续前出打探。”
打发走了卫士,王戎猫腰走进车厢,看到手不释卷的孙铿,道:“院长,前路已经通了。是监察一处的兄弟到民情监察院抓人。据说那人和你有些关系。”
“哦?”孙铿放下手中书卷,道:“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怎么和我有关系?”
王戎笑道:“是个小小的监察,据说向陛下举报了院长您想要造反。所以被监察一处的兄弟们捉了回去。估计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了。”
孙铿愣住,失笑起来:“说我造反。唉……”
王戎打量他的表情,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忙道:“院长您真的不准备向陛下解释一下?”
孙铿看着他,笑答:“不需要解释的。解释了倒嫌多事了。”
王戎想想也是。马车继续前行。少顷,就到了海兵队驻地。王祀与田继海二人一身戎装站在门口相迎。
孙铿利落的从车上下来,二人同时敬礼道:“见过院长阁下。”孙铿会以军礼,道:“听说海兵队成军,特地过来看看。顺便问问两位有什么打算。”
王祀与田继海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孙铿所说的打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人走进大堂,各自坐在沙发上。勤务兵端来滚热的茶水。孙铿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和颜悦色道:“二位指挥以为,这海兵队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作战部队呢?”
王祀想了想,道:“听说,最近帝国正在修建最新式的远洋战舰。我认为,我们海兵队的主战场应该还是在敌国境内。但是目前这种情况,恐怕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田继海接着补充道:“我们拜读过院长阁下您写给我们的《海兵队作战方针》。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难题。一是我们目前没有合格的远洋运输舰;然后是我们帝国附近并没有合适的攻击目标。”
孙铿看着他们两个,端起茶杯来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水。没有继续这个问题,他放下茶杯道:“去看看你们的士兵。”
“是!”田继海站起来在前领路,走过一条长长的亭廊,来到一个刚刚收拾好的大操场上。三百名士兵正在烈日下光着膀子训练。
纵队变横队,士兵们散开,拿着木制的假枪模拟射击的动作,然后向前冲刺。然后在操场的另一端重新集结。如此反复。
齐大志混在队伍里,成为军士的梦想破灭了,皇帝陛下也没有来。随军军械师也得掌握军事技能。这会他刚刚完成了一个冲刺,扶着木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伙夫送来了淡盐水,给士兵们饮用。虽然已是初秋,但是天气依然炎热。不时有士兵因为中暑而昏倒。医务队的军医和护士们一刻也不得空闲。
孙铿只在操场站了一刻钟,然后走到了操场边上的武器仓库里。武器仓库中堆放着秦七式转轮步枪。这种高射速的步枪并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孙铿看了几支保养的非常好的步枪,走出仓库。三人站在操场的边上。孙铿看着士兵们刻苦的训练,然后回过头,继续大堂里的话题:“田校尉。你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我有一点需要告诉你。没有合格的运输舰,我们可以用一些民用的远洋船来代替;没有合适的目标。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是,你是不是觉得敌军据点在距离海岸线五十里外都不是合格的目标?”
田继海想了想,道:“按照您的教案说法,是的。”
孙铿看着他,好笑的说道:“那么,如果有一天,海岸线临近的敌军据点被消灭一空了,你们海兵队是不是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田继海默然。王祀说道:“我有点明白院长阁下您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拘泥于您的教案,而是要更加深入的选择目标。”
孙铿没说对与不对,只是悠然望着湛蓝的天空,道:“有那么一支部队,一夜行军一百四十五里。他们能够做到,你们就做不到?都是人,为什么?”
田继海也算老兵了,他仔细从脑海里掏了掏,也没有想起这么一只部队的名号来。只当是眼前这位院长胡吹。孙铿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拍拍手道:“王戎,现在海兵队归谁管?”
王戎站在孙铿身后朝着自己兄长挤眉弄眼,却是用严肃刻板的语气道:“目前海兵队归属近卫军,应是归属近卫总指挥赢庸殿下掌管。”
赢庸是当今皇帝的幼弟,孙铿点点头,道:“给赢庸殿下发电报,把海兵队要过来。暂时归到第三卫去。”
王戎朝着兄长吐了吐舌头,道:“是。”
孙铿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道:“从明日起,二位以及下属的所有官兵就去一分院。本院要好好的调教你们这帮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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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孟奇被捕的消息如同一阵旋风一样瞬间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两个小时后,赢羽衣接到了一封求见名笺。她打开一看,上面用小隶书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白江怒。
她手里摇晃着名笺,苦笑道:“麻烦上门来了。”
萧冰好奇的走上来看了一眼,笑道:“你不是要给人家一个解释吗?这不是正好吗?欺负了小的,老的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羽衣揉捏着眉心,道:“该来的还是得来。算了,我去见上一见。大家把话说开了,或许事情就好解决了呢。”
白江怒大约五十余岁的年纪。坐在监察处客厅里安然的喝着一杯茶。皇甫罡站在客厅里,目不斜视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白江怒忽然笑道:“小罡,不要这么见外嘛。来来来……一起喝杯茶。”
刚走到门口的赢羽衣听到老白如此招呼,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笑跌在地。忍住笑疾步走了进来,朝着四平八稳坐着的白江怒行了一个晚辈礼,道:“羽衣见过舅父。”
白江怒赶忙站了起来,还礼不迭道:“没想到是长公主殿下亲至,老朽不胜惶恐啊。”
“舅父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赢羽衣笑着吩咐侍从给白江怒倒了一杯茶,道:“舅父这么着急着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白江怒不动声色的看着赢羽衣,道:“民情监察院的监察左孟奇被殿下给抓了。老朽听闻,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受友人所托,特地过来。把他领回去。民情院监察有风闻奏事之权,说那竖子几句不是也没什么大过。殿下的气既然出了,就让我把人带回去吧。”
赢羽衣却是盈盈笑道:“舅父久不在位,可能消息有些闭塞了。我抓他,并不是您说的这个原因。而是身在帝都的皇帝陛下亲令。”
白江怒神色一变,道:“陛下很生气?”
“正是。因为这个小人擅自攀咬大臣,陛下震怒。还用茶杯砸破了监察院一个官员的脑袋。”赢羽衣悠然答道。
白江怒思来想去,脸色变了数变,堆起笑容来,道:“原来如此。是老朽唐突了。我这就回去,回绝我那友人请托。”
白江怒起身告辞,羽衣只是稍稍挽留。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白江怒一拍脑门,忽然道:“忘了一事了。紫苏孙女在外边疯玩许久也不回家。她母亲想她了,回家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羽衣表情不变,淡淡道:“舅父说的是,不过紫苏侄女在我院担任要职,恐怕一时半会不得脱身。”
白江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小孙女已然十五岁了,该到了嫁人的时候。在军中呆久了就有一种草莽气。老朽的意思还是让她回来。”
赢羽衣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又是交换。用自己女儿回到樊笼里来交换自己在咸阳的行动畅通无阻。她抿嘴笑了笑,道:“我只管把话带到。紫苏侄女愿不愿回去那是她的事情。”
白江怒立住脚步,眼里露出一丝慑人的寒芒,他看着羽衣道:“殿下,老朽以为,孙女还是回来的好。在那短命鬼身边,注定没什么好下场的。”
羽衣雍容的微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江怒点了点头,冷笑道:“好,很好。”说完,愤愤然一行礼,气冲冲的离去。
萧冰走出来,看着老头的背影,低声道:“殿下,这是皇后的亲弟弟。咱们也要动一动吗?”
“白江怒携皇亲之威,已俨然是这咸阳城里文官的统帅,不动动他,我又去哪里找这么一只听话配合的猴子?”羽衣脸上浮现一丝狠意,道:“当年卖了后母换来他一家的富贵,现在又想卖孙女去换子孙的荣耀?这算盘打的好啊。庸叔回电报了吗?”
“刚刚已经回了。退亲的文书正在路上。”萧冰低声答道。
羽衣点头,道:“今晚就按照左孟奇的名单开始行动。反抗的人格杀无论好了……把那群刺客的口供也带上,我要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让他们知道,这大秦到底是谁说了算。”
萧冰脸上露出杀意,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