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4年8月30日,晴。咸阳城西南郊二十里铺军事研究院第一分院,土楼。
看着眼前一脸怒色的女医师,孙铿心中有点心虚的感觉。他这么辛苦的把自己差点累死,仿佛就是要的这个结果。但在她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明眸面前,他发现自己的伎俩似乎有被识破的迹象,于是讪讪的笑笑,道:“请坐。”
“看到某人还没死。我很宽慰。”婉晨咬着银牙说道:“那么,我也得回去了。”
“别走……”孙铿可怜巴巴的装出一副病容,耍赖道:“既然来了,就看看再走。”那副模样,好似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婉晨心中暗笑,脸上却还是那凶巴巴的模样道:“既然要聘任我,你得拿出一份丰厚的合同来。你有钱吗?”
孙铿叹了一口气,无言。紫苏弱弱的说道:“孙铿的工资是每个月八十钢元……”
婉晨冷喝道:“闭嘴!我要的可是现钱。”
“现钱没有的。”孙铿心虚道:“我能打借条吗?”
婉晨心中发噱,依然却是不肯松动:“每个月二百四十钢元聘金,三个月聘任期。你现在就打欠条吧。”
孙铿笑说道:“好好好……只要你能留下,别说这些钱,我一辈子的工资都可以给你。”
紫苏听的孙铿的话越来越没正经,心中来气。嗔怪的看了孙铿一眼,又狠狠地在婉晨身上剜了一眼。气鼓鼓的走了出去。“哐”地一声门响,将两人惊醒。
婉晨心中幽幽叹了一声。看向孙铿。而孙铿也苦笑不已。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啊!
婉晨从孙铿那里出来,刚刚走出几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挡住她的去路。
“紫苏……”婉晨淡然一笑,道:“有什么事情吗?”
紫苏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婉晨心中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总得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紫苏迷茫的抬头,迎上婉晨明亮的双眸,一幕幕往事回顾。王命……献身……然后,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得呆在那人的身边。她苦苦的思索着,想着他轻薄自己时的眼神,想着他环抱自己时有力的臂膀……她的眼神坚定起来,看着眼前的婉晨说道:“我想要……和他……一辈子……”
最后的三个字低如蚊呐。紫苏的脸红了,羞羞得低下头,不敢看眼前那人明亮的眸子。
婉晨心中暗叹,这小妮子还真是死心眼。她摸摸少女的头,柔声说道:“要不要我成全你啊?”
紫苏卜楞楞的摇头拒绝,半晌后才说道:“孙铿对你有意。瞎子都能看的出来。我只想守着他,就在他身边……无论他要我,还是不要我……”小姑娘又羞红了脸颊:“我就想守着他。”
婉晨摇头,叹气。含嗔带怒的看了屋中一眼,说道:“那么我收拾他给你出气好不好?”不等紫苏阻止,婉晨已经一阵风一样的飘走了。
只留下紫苏看着婉晨向前走着的背影。指着自己脸颊羞羞道:“不害臊!怎么会跟一个陌生人吐露心声?”眼看婉晨就要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次日,一封电报送到孙铿的案头。电报上详细的报告了二一三卫史礼案的调查结果。结果是:不存在上下勾结的可能性。这完全是史礼的个人行为。
同样的一封电报也出现在婉晨的手上。此时,婉晨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怔怔出神。这意味着幕后的真凶并没有浮出水面。而孙铿的危险并没有解除。但是他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乌龟壳里。潜在阴影中的那个人正冷酷的等待着他疏忽的时候。
这样一份调查报告到达陈暮的手里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一个午后。陈暮把那份调查报告反反复复的品咂几遍,才看着眼前浑身伤痕的南罗说道:“别装死了,说说你的看法。”
南罗生龙活虎的一跃而起,道:“有些人要杀孙铿。”
“有些人?不是一个人?”陈暮道,眼中却没有更多的出奇之色。
南罗点头,说道:“他们早就想要和那边联合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走的哪个途径。反正不是我就是了。”
陈暮眼前一亮:“蒙蒂斯!军事研究院内部有奸细!”
南罗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道:“算不上奸细吧。和你们只是政见不同而已。”
陈暮呵呵冷笑,道:“政见不同?你太抬举他们了。这件事情我们要通知陛下去做。”
南罗摇头,道:“单纯靠杀,是杀不完的。”
陈暮将手中电报攥成一个纸团,冷然道:“那就再杀好了,杀了他们,再杀了他们的亲戚,朋友,老婆孩子……杀到他们胆寒了,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是底线,什么是背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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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制离开工作的孙铿感到非常无聊。他咬着指甲苦思冥想自己有什么轻松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终于,一丝灵光闪过。他看着紫苏,问道:“我记得军事研究院下属的魔族研究处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紫苏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孙铿。
“备车!我要去那里看看!喵的,上任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去过,真是……”孙铿拍着自己的脑袋,叹息道:“太蠢了。”
紫苏求助似得看着婉晨,婉晨无辜的摇摇头,装作没听见。孙铿拍着紫苏的肩膀道:“宽心啦,又不是去西部前线。我会带足卫士的。”
不顾紫苏的拦截,孙铿还是走了出去。身为一分院中官职最高的孙铿,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人可以把他拉回来。
魔族研究处就坐落在咸阳南郊元山上的半山腰。
元山是咸阳附近第一险峰。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山顶。山下有足足一个卫的士兵驻守。即使孙铿贵为军事研究院的院长,也要经过重重哨卡才能进入。
魔族研究处的处长英南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笑容的胖子。他上前一步,谄媚的握住孙铿的手,笑道:“热烈欢迎院长阁下莅临。”
孙铿点点头,打量了眼前这个胖子一眼。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去,道:“是本院的疏忽。居然冷落了英处长这么许久,还希望英处长不要责怪本院。”
“院长阁下哪里的话。”英南搓着手道:“院长阁下事务繁忙,本处又不是什么紧要衙门。院长既然大驾光临,下官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招待才是。”
这位英南处长叫来一个低级办事员,附耳说了几句,这才满脸堆笑道:“这荒山野岭上,也没什么乐呵物事。院长请先稍歇,下官去准备准备就来。”
“等等……”孙铿叫住正要离开的英南,一本正经的道:“本院到此不是为了玩乐。我想英处长在这荒山扎根十数年。总得有些成绩吧。我想看看英处长的工作成果。”
英南只是搓着手道:“今日天色已晚。院长阁下路途劳顿不堪。还请稍歇。等明日再检查下官的作业不迟。”
孙铿看看日头,刚刚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又看到英南只是一味要孙铿留下来。想想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住在半山腰英南专门为他一行人腾出来的小院。
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天色突然阴沉,一场豪雨不期而至。英南顿觉自己颇有先见之明,拱手道:“院长阁下先请稍歇,下官去去就回。”
孙铿不知道这位英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来之,则安之。也就回房间休息。紫苏吩咐好卫士们做好防卫,这才回来,看见英南给孙铿准备的房间,不禁大羞。原来英南并不认识紫苏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副院长,只把她当作孙铿的女伴,安排了婉晨的房间,却单单为孙铿安排了一张双人床,还体贴的为两人准备了两套床具。孙铿倒没察觉什么,婉晨心想这位英南处长倒是个妙人,有心想要成全紫苏,全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回房休息。可怜紫苏,滂沱大雨之中,偌大一进院子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站在孙铿房门前,左思右想,终究一咬银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透过窗缝看到紫苏最终走进去。婉晨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喜是忧。
孙铿翻阅着一份档案。婉晨和军医们强制停止了他的所有工作。不许他无休止的绘图,编写教案。最后,孙铿的手边,就只剩下了档案和一些军方文件供他无聊时翻阅。听到门响动的声音,抬头看看头发湿漉漉的紫苏,关切的道:“快去把头发擦干,小心别着凉了。”
“嗯。”紫苏闷闷的答应一声。找到一块干松的毛巾,擦着头发。她心思复杂的看着床榻上两件床具。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她看了坐在窗前书桌上认真看书的他一眼,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手足无措,她想了想,还是依照本能,走到孙铿的身边,打开窗,让光亮照射进来。他抬头,看着紫苏。无声的笑笑:“谢谢。”
“嗯。”紫苏心有些乱,看着飘洒进来的雨滴,溅在光滑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