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鹫填饱了肚子之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它们摇头晃脑的走向一旁清理出来的简易跑道。全副武装的警戒法师们正等着他们的座驾进入起飞位置。
狮鹫可以原地起飞,但是那样会消耗大量的能量导致航程大幅缩短。所以在非紧急状态下,载人狮鹫仍以冲刺起飞作为它们的唯一出发手段。尽管那样做对于骑士们来说,不是一场舒适的旅程开端。
塞恩斯被吉尔伯特法师安排在了最后一个梯队。这时的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跑道旁边,水晶护目镜在手指间转着圈。一个正统的狮鹫骑士需要接受至少十次起降的训练才算正式出师,每一位法师学徒在他们的授业法师塔都会接受粗浅的狮鹫骑乘训练。塞恩斯也许应该需要感谢他的启蒙法师,他是一位曾经上过战场的狮鹫法师——并不是莉莉丝那种。塞恩斯用给他打扫三年工作室作为代价,最终获得了启蒙法师的欣赏。让他成为那座法师塔中唯一一位具有狮鹫骑乘经验的法师学徒。
不过,这个技能并没有让他在帕克法师面前获得更多的机会。因为没有一位法师会把宝贵的狮鹫交给一个法师学徒去骑乘。即使他曾经接受过骑乘训练也不行。
在某些法师的眼睛里,法师学徒不过是消耗品。虽然他们也是从学徒阶段一步一步走过来,最终成为人人敬仰的法师。令人遗憾的是,帕克法师也是持这种看法的人。更加糟糕的是,在刚刚来到帕克法师身边的日子里,塞恩斯的霉运并没有结束。撞见了帕克法师和雷恩斯·路德男爵的丑事,而招致帕克法师对他进行的一系列刁难。他只好怀着变强的梦想从莱茵河畔来到了东线战场。
警戒法师们走到狮鹫面前,狮鹫驯顺的伏下了身体。在仆役们的帮助下,吉尔伯特第一个爬了上去。然后仆役们小心的用绳子将他和狮鹫固定在了一起。
“跑道平坦,可以起飞!”站在旁边的兽师大声喊道,然后解开了狮鹫脖颈上系着的笼头。飞行兽挣脱了桎梏,抖了抖巨大的身躯。它的四条粗壮的脚爪一起发力,埋着头冲向跑道的尽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吉尔伯特法师的身上。剧烈的颠簸下,法师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狰狞。这与他平时那温厚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并不长的距离眨眼而过,狮鹫已经在奔跑中积累了足够的加速度。它早已熟悉了这样的起飞方式,并且乐此不疲的“折腾”背上的骑士。四爪腾空,猛地一跃飞上天空。它伸展开双翼,有力的扑闪了一下。
“抓紧时间!”兽师一一放开了手里的笼头,将剩余七头猛兽放上天空。八头狮鹫排成一列横队,借着北风朝南飞去。爬升高度尽管可以获得更加巨大的风力优势。但是减速也同样困难。因此吉尔伯特法师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高度。他回头望了营地一眼,格列爵士率领的步兵队已经开始出发。灰绿色的地精卫队犹如一条蜿蜒前行的草花蛇,爬行在广袤而荒凉的桑梅草原上。
“但愿一切顺利。”吉尔伯特法师低声念叨着,拍拍狮鹫的脑袋,示意它可以开始加速了。
……………………
草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千亮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这时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心脏仿佛是被恶魔攥住了一样,几乎快要窒息的喘不上气来。右眼皮里也像是藏着一只兔子,“突突突突”跳得没完没了。
每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的右眼皮总会这样的跳上一阵子;上次村子被讨伐队连根拔起时是这样;上上次他的仅有十岁的小妹被野狼叼走时也是这样;上上上次……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苦难的记忆甩到脑子外面去。
“每一个自由民的一生都是生离死别和颠沛流离混合起来的苦难悲惨合集。”
忘记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了,不过千亮却把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遇见的是什么样的悲惨。但是有什么可怕的呢?他无所谓的咧开嘴笑了笑。草原上的自由民早已把生死看淡。死亡有时候更是一种解脱和生命的升华。
千亮下意识的朝天空望去。掩蔽哨里的视野开阔,天际出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黑点。他的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飞行兽飞到头顶还需要一点时间,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太充裕。别想在掩蔽哨里发射信号火箭,除非他想把自己给烧死在枯草从里。
这时候没时间通知弟弟一起去完成任务了,他挟起火箭发足狂奔。十几米外的一块平坦的地面上可以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他划着了火柴点燃轻便小巧的火折子;单手举起信号火箭,然后火折子对准了火箭尾部的导火索。
在大本营训练时候从来都没有过及格线的信号火箭发射步骤,此时竟然一气呵成。看来压力才是动力。导火索飞速燃烧,千亮感受到信号火箭传来一股巨大的向上的冲力。他本能的侧转头,松手。火箭拖曳着一股灼热的浓烟直奔向天空。发出凄厉的鸣叫和闪耀的红光。
没有想到任务竟然完成的这样顺利。但是很显然,自己的麻烦才刚刚开始。突袭的飞行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坏了他们大事的小卒子,只是不知道迎接自己的究竟是猛禽坚硬的喙爪还是骑士锋利的长矛?
那么巨大的响声,相信小光一定可以听见,一定可以看到。以自由民的聪明和坚强,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掩蔽哨里一动不动。千亮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会有人牺牲。他朝着弟弟的方向微微笑了笑,然后昂起头望着北方的天空。
那些气急败坏的飞行兽正加紧朝自己飞来。数里的距离转瞬即到。为首的一头狮鹫上的骑士,抬手释放出一颗闪着岩浆颜色的危险火球。
直到炙热的火焰将千亮彻底湮灭时,千光都瑟缩在掩蔽哨里一动不动。他眼睁睁的看着兄长跑出掩蔽哨,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火焰吞噬。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留下一丝属于他的痕迹。
千光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悲伤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苦难的草原人眼泪早就流干,软弱的人注定不会活的太长。南方传来一阵急乱的枪声,看来队伍已经有了防备。敌人的袭击注定不会轻易得手。他从枯草从中钻出来,朝着凹地的方向奔跑过去。飞行兽是极其可怕的敌人,如果能够多一个人战斗也是好的。
千光越过沟壑,越过燃烧着的平地。他仿佛听到一阵轻笑,他没有回头,咬着牙冲向目的地。现在还没有到缅怀的时候,就让兄长在温暖的平地上,多呆一点时间吧。
狮鹫在天空中盘旋,地面上那支人类部队已经结成了密集的枪阵。他们的防御密不透风,每一次向下扑击都会遭到密集的弹雨袭击。高速旋转的弹头会将狮鹫的翅膀撕裂,已经有一头狮鹫打着旋儿坠落在地上。狮鹫的惨鸣让在天上的同类心如火烧。但是没有人再敢莽撞的下去。在人类武器的射程之内,除了战斗皇族强横的肉体,还没有谁能直撄其锋。
千光顺着一条沟壑一直奔进凹地里,长距离高强度的奔跑让他的体力接近枯竭,一头翻进胸墙里以后便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胸膛急促的起伏,梁大珠都忍不住要高喊医士过来给他看看情况了。
派出去两个人,最终只回来一个。梁大珠当然知道另一个的下场。他拍拍千光的后背,然后将自己的酒壶放在年轻士兵的身边:“别伤心,咱们已经给你哥哥报仇了!”
“嗯……”千光点了点头,勉强直起身来。颤抖着手将酒壶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带着体温的烈酒。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重新回到了体内。一阵震耳欲聋的剧烈枪声突兀的响起,梁大珠和千光两人猝不及防,两耳被这阵杂乱的枪声震得嗡嗡作响。梁大珠恼怒的直起身来,大吼道:“谁******乱放枪?都给我瞅准了再打!”
阵列里没人敢吭声,狮鹫背上驮着的不是手持长矛的骑士,而是可以发射火球的法师。每一次俯冲,只要让他们成功将火球射进凹地,都会造成很大的恐慌。开战至今不到十五分钟时间,真正被火球烧死的没有几个,但是秦军的弹药却已经消耗一大半了。而他们的战果,也只有开战伊始一阵乱枪击落的一头狮鹫而已。
他们只是轻装北上侦查骚扰的小分队,一些专门对空的重型武器并没有携带。这才容得对面的狮鹫这样猖狂。
李谦制止了士兵们盲目的射击,现在这个情况下,每一发子弹都是宝贵的财富。他仰望着那些飞在半空张牙舞爪的扁毛畜生,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狮鹫已经出现在他们的头顶,这意味着己方的行踪已经被那伙魔崽子窥破。说不定这时候魔崽子的步兵大队正在加紧时间追击,到时候大军合围,对方占绝对数量优势的情况下,己方这四百余步兵可能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如果能够撑到太阳落山,总还有一线生机。但是此时时间不过刚过中午而已,想要支撑到太阳落山。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