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一个噩梦。尽管他真实的可怕,但萨明还是愿意把它当作是一个逼真的梦境。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从床上坐起身来。魔法灯台早已经耗尽了能量,黑暗中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他摸黑下了床,重新点燃了灯台,然后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那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毫无关系了。一个死去的人,就算再怎样担心都没有一点办法。也许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来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那个梦不一定是真的。
况且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一个连灵魂都消散了的人,是没有办法怨恨自己,报复自己的。他反复的说服着自己。强迫自己把那一段令人窒息的画面忘记。这样过了很久,他才恢复过来。
外面传来脚步走动声。听声音,大概是多依老爹起来了。那个可怜人,刚刚经历了儿子归来,乔迁新居的大喜,还没有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遭遇了老来丧妻的悲惨。
萨明心中恻然,总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他;而他也似乎心中梗着好大一根刺。“父子”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有些别扭。他怔了半晌,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去。长叹一声站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夜未见,多依显然苍老了很多。见到儿子顶着一双红眼圈出来,无言的叹息一声,侧过身从他的身边蹒跚的走了过去。
萨明转身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父亲大人……”
“我上街去,给你的母亲买一副合适的棺木。”多依疲惫地说道,不等儿子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走下楼梯。
而这时候,他正好迎上了拾阶而上的桑切斯。桑切斯望了望这个年老的兔人,又望了望怔忡不语的萨明。沉声道:“格罗洛夫的尸体已经被抢回来了。”
萨明心中一沉,担心起那个祭台是不是也一起被发现了。如果是那样,他不确定桑切斯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如果萨明母亲是巫女被坐实了的话,被自己杀死的格罗洛夫便是诛除异端的英雄;而自己则是那个受万夫所指的罪人。不要说爬上高位逃脱这个危险的世界那种奢望,恐怕全家人都会被关在囚车里当作异教徒游街示众吧。没人能够救得了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萨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桑切斯的表情。警戒法师团的头儿一脸阴沉的表情,并不能从脸上看出一点端倪。他心中忐忑着,朝前走了几步道:“桑切斯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格罗洛夫该死。”桑切斯将一个羊皮卷从随身口袋里拿了出来,递到了萨明手里,冷笑道:“看看这个。神殿这次乐子大了。”
“这是……”萨明展开了羊皮卷,只见是一份神殿开具的文件。标题处用粗黑的笔迹写着:关于培养民间圣女以供奉魔王殿下的通知。
下面林林总总的书写了十几个名字,最末一个写上了又被划去。从涂抹的并不仔细的缝隙里,依稀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名字:萨米尔·艾丽。正是萨明母亲的全名。而通知的落款,正是格罗洛夫神官。而时间则显示的是葛林陛下三十三年,正是十八年前!
“这代表了什么?”萨明扬着手里的羊皮卷问道。
桑切斯道:“我们和位于深渊之城的神殿进行了通话,结果是并不存在这份文件。完全是这位格罗洛夫神官一手伪造的。他制造这份文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窃取了这些圣女的信仰,并且供给一个不知名的伪神。很遗憾,你的母亲也是其中可怜的一个受骗者。”
听到桑切斯的论断,萨明的第一感觉便是想要仰天长笑。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也许,就是那个神秘的“她”。他压抑住自己的兴奋,慢条斯理的将羊皮卷折叠起来交还给了桑切斯。
桑切斯望着他道:“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了。神殿方面正在调查格罗洛夫是否有渎神行为,他们正在准备嘉奖你和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只是个可怜人,现在我只希望她能安静沉睡不被打扰。”萨明表情沉重的对桑切斯道。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桑切斯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神殿方面的来人想要见你一面,我已经答应了。你准备一下,马车这就要到了。”
神殿的人为什么想要见自己?桑切斯大人为什么会同意?他们两方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吗?在看似真相大白的事情表面,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暗中推动着他。到底要将自己推向何处?
“萨明,神殿都是骗人的!你不要去。”一直沉默的多依忽然转过身来,咬牙切齿的朝着萨明说道。
“放心,父亲大人。”萨明安抚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会小心的。”
“我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不能再失去你了。”多依担忧的望着他道:“谁知道神殿在想什么?你杀死了他们的神官,难道他们就不会杀死你泄愤吗?我可是知道的,咱们村子里的帕罗,就是那样被神殿的人杀死的!”
“您放心吧。我们会做好足够的安全措施的。”桑切斯忽然打断了多依老爹的话,意味深长的道:“您不要忘记了,您的儿子可是法师协会的人。如果神殿想要谋害他,法师协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是……”多依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萨明扯住了衣角。
“父亲大人,请安心等待。”萨明低声道:“我会去找神殿讨个合理的说法的。等我回来。”
“好吧,儿子。”多依见他去意已决,无奈的摊手道:“那你小心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再失去你。”
“嗯……”萨明朝着他点头微笑了一下,朝前几步走到桑切斯身边道:“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们走吧。”
桑切斯没有说什么,在前面带路。两人下了楼梯,径直走到小楼外。天已经蒙蒙亮,一辆装饰华美的角马车停靠在路旁,车前坐着两个腰挂长剑的武士,目不斜视。
“你不要害怕,我和莉莉丝就跟在你们的后面。”桑切斯送他一直走上马车,不动声色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如果遇到了危险,尽管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大声喊就是了,我们会很快赶到的。”
“我明白。”萨明点了点头,拉开车厢门,爬进车厢中。角马向前慢行,桑切斯满怀担忧的望了那远去的角马车一眼,转眼厉声道:“所有人都给我跟上!”
一进了车厢,萨明就发觉有些不对。所有的窗户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而车厢正中间的软座上,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端坐。
‘果然是她!’萨明心中狂喊着,想要张口把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倒出来。但是她却猛地回头,伸出玉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萨明用疑问的眼神注视着她。他知道对方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她嫣然一笑,抽出一个卷轴来。蓝光闪过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珠玉落银盘般清脆悦耳。
“桑切斯是老东西最忠诚的狗儿,他在你身上留得印记可是有监听功能的。”
“为什么要帮我?”萨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因为你值得我帮。”她温和的笑着,招手道:“过来坐下喝一杯吧,待会你还要去神殿走过场。”
“你到底知道多少?”萨明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问道。伪装出来的青涩与稚嫩此时已经统统不见了。
“如果我说我全部都知道,你会不会杀了我?”她魅惑的笑着,为萨明重新蓄满了茶水。
“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萨明真诚的说道,将杯里的热茶一饮而尽:“你已经为我解了很多次围了。”
“说假话的孩子是要被打屁股的喔。”她嬉笑道:“我可是感觉到了你心中满满的恶意了。你想要把我按倒在这软座上,然后狠狠地来上一发吗?”
“抱歉……朋友的女人我还没有兴趣。”萨明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说正经的,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一来,我就感应到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要把你强行带走。没想到你已经先找好了退路……”她轻轻啜饮着杯中茶水:“做个交易吧。”
“交易?”萨明微微挑起眉毛,诧异道:“为什么不是我向你效忠,然后换来对于未来的一个承诺?你知道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想离开这儿?去到哪里?深渊,还是那些已经被过度开发过的,濒临死亡的其他世界?”她冷笑道:“不要被那些痴人说梦的臆想吓破了胆子。这个世界存留至今有他的独到之处的。不是那些蠢材想要征服就能征服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其他的穿越者存在吗?”萨明试探性的问道。
“不要高估了别人,也不要低估了自己。”她笑吟吟地道:“如果你想做这个交易,不妨等到东线以后再来找我。”
“嗯……怎么联络你?”萨明问道。
“你上次用的那个办法就挺好的。”她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回眸一笑道:“但是最好和你的朋友岔开时间,塞恩斯的醋意可是能把你腐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