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头旋转着从枪口中飞出,带出一溜火光。刹那间,魔法盾应声而碎,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弹头受到强烈的阻碍,偏转了方向。嗖地一声,擦着法师的耳边飞过。
他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心中叫了一声:“好险!”眼看对面紧张的少年正要再次扣动扳机,他举起手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卷轴,叫道:“麻痹!”
一道暗黄光芒从卷轴里射出来,正中少年的身体。少年感觉力量从身体里消逝,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手枪脱手而出,在光滑的地板上旋转滑行,在对面法师的脚下停了下来。他绝望的想要抬起头看清楚仇人的面孔,却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了。
“没用的。”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麻痹术会让你在半个小时内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一段时间内,你还是给我乖乖躺着吧。”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是弗拉多法师!萨明依然还有些疑惑,有些不明白对方既然救了自己,却为什么还不解除这该死的麻痹法术?
弗拉多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把玩着那柄只来得及发射出一发子弹的手枪。用玩味的眼神盯着动弹不得的少年,笑道:“要不是我习惯性开着魔法盾,这一枪,恐怕就要了我的命了。”
萨明哼唧着,麻痹法术也同时麻痹了他的喉舌。唾液止不住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显得好不狼狈。
弗拉多法师皱了皱眉,取出另外一个卷轴,释放出一道红光。
“驱逐!”
种种负面感觉一瞬间消失殆尽。萨明试着动了动手脚,然后擦了一把口水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你,弗拉多大人。”萨明由衷感谢道。
“举手之劳。”弗拉多眉毛扬了扬,注视着萨明道:“你对自己用了塑形法术?”
萨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弗拉多打量着他问道:“看来你不怎么喜欢自己目前的身份。”
“这话怎么讲?”萨明有些疑惑。
“愚蠢。”弗拉多冷笑着解释道:“塑形术和变形术不同。变形术是有时限的,时效过去之后,会恢复成原样;而塑形术只有一次变化,它的时效是——终生!”
仿佛一声霹雳,在萨明的脑袋顶上炸响。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眨巴着眼睛问道:“终生?别开玩笑了。”
弗拉多脸上哪儿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他认真的表情有点吓人。
萨明沉默了一会儿,着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弗拉多缓缓摇头:“没有。”
萨明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房间一角立着的穿衣镜。镜中少年青涩而秀气的脸。那是自己吗?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在那一次的塑形术释放过程中没有把它变成自己原本的模样。镜子中的自己,依旧保留着萨明七八分模样。
弗拉多将手枪搁在手边的方桌上,站起身负起手来朝外走去。
“弗拉多大人,请等一等!”萨明骤然一惊,扬声道。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容貌会变了吧。维特勒那家伙可不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他最讨厌背离自己种族的家伙了。”弗拉多讥诮的一笑,并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是嘲笑,又像是在忠告。他的身影消失在萨明的视线里,脚步声远去。铂金之塔的一层重新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之中。
萨明并不怎么担心维特勒法师会怎么想,金袍法师虽然在乎那个,但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是自己学生的人而过分投射关注目光的。真正需要解释的,是他的朋友——塞恩斯!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塞恩斯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如果再发现自己改变了容貌,那么他一直小心维持的脆弱友谊就会像沙滩上的城堡一样不堪一击。
那几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依仗了。财富的多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张逃离这个危险世界的门票。怎么办,怎么办?萨明想了想,站了起来。他要想办法蒙混过关。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一年,也许是一辈子。
塞恩斯睁开眼睛,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个长梦。长梦里他迷失在魔网之海。在一座大岛上遇见了萨明。不是现在这个萨明,而是那个……没有改变之前的萨明。
想起了他,就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战场。中间间隔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一般。当然,唯一值得回忆的就是那个女孩。
塞恩斯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麻,他动了动胳膊,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他吃了一惊,猛地撩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光滑到动人心魄的脊背露出来,被凉风一激,泛起了一片微小的沙粒。
艾尔眨了眨眼睛,笑道:“你醒了?”
昨天……我们?塞恩斯想起昨夜一些令他遐想连篇的记忆碎片。
“是啊,我们。”艾尔将毯子裹在自己的身上,偎依过来。她依靠在塞恩斯并不宽阔的胸膛里,低声呢喃道。
塞恩斯把玩着她的秀发,有些郁郁的叹了口气。回想起那个逐渐清晰起来的梦境,他愈发感觉到现在那个萨明,让他琢磨不透。到底……梦境中所预示的,是不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艾尔感觉到身边爱人的不安,她仰头问道。少年的下巴上已经有了些微泛青的胡茬。胡茬倔强的挺立着,仿佛春日里刚刚醒觉的野草。
“我在想萨明。”
“你们还真是好朋友。”艾尔笑道:“一天不见就这么想念么?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不是……”塞恩斯想要跟艾尔解释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又怎么能轻易解释清楚呢?他把话咽了回去,轻描淡写道:“算了。”
艾尔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扎根、发芽、最后成长为一棵足以毁灭一切信任之堤的参天大树。与其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强制式开解;还不如顺其自然,让这怀疑的种子没有发展的空间。她故作不察,仰头索吻。少年心不在焉的回应着他。脑海里却一直在回想着那个梦境,想着那个谜一样的少年。
轻轻把房门推开,长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塞恩斯回头道:“出来吧,没有人。”
艾尔披着一套宽大的袍子探出头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她仰头望着塞恩斯道:“等我一会儿。”
“嗯……我等你。”塞恩斯应诺道,目送着艾尔蹑手蹑脚的溜进一个房间。
十几分钟后,在床上风情万种的狂野女郎重新变为端庄的女法师。这样的变化实在神奇。塞恩斯低头看到她颀长的脖颈下隐藏的星星点点爱的痕迹,感觉心中似乎有一点火在燃烧着。他轻轻地牵住艾尔的手,附在她的耳边呢喃道:“艾尔,我……”
艾尔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伸出纤巧的小指封住了他的嘴唇。她嫣然一笑道:“晚上。”那神情,仿佛是在逗弄一条馋涎欲滴的小狗。
大概这个时候闭塔时间还没有结束,长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两人并肩走着,偶尔彼此对视一眼,笑容了里充满了甜蜜。塞恩斯只想这条路永远都不要到尽头,但一些事情,该面对还是要面对。逃避不来的。
两人来到萨明的房间门前,滑动门开着一条小缝。塞恩斯叹道:“萨明这家伙,从来都不记得把门关好。”说完才发现,现在这个萨明的印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了。他自失的一笑,就要走进去。
“等等……”艾尔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襟:“有些不对。”她脸色凝重的道。
“哪里不对?”塞恩斯一头雾水得问道。
“你看。”艾尔伸出手指着房门上一条并不明显的划痕说道:“这门,是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的。”
塞恩斯没等艾尔说完,就拉开门冲了进去。房间里床铺凌乱,但却并没有自己最害怕出现的场景。
“他没在这儿。”塞恩斯沉吟了片刻道:“在大图书馆。”说完拔足就要往外冲。
艾尔拦住了他,沉声道:“不要冲动,我刚刚通知了监察法师团,他们的人稍后就到。”
“等他们来了就全都晚了!”塞恩斯不为所动道,他推开艾尔的阻拦,朝着大图书馆的方向奔去。
“叮叮叮叮……”刺耳的警铃声忽然响起,很显然,铂金之塔内的防御机制已经启动,长廊里传出杂乱的脚步声。四五个监察法师和塞恩斯几乎前后脚赶到大图书馆门口。
“青袍法师,请你冷静一下。”一个年长一些的监察法师拦住了塞恩斯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们。”
对方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而且还穿着一件紫色袍子。塞恩斯只得听从他的话,站在一边看着监察法师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现场勘验。
艾尔随后赶到,在她的身后,维特勒法师和他的护卫骑士也脸色阴沉。
“科奇法师死在他的房间里。对手没用魔法。”史东骑士沉声回报道:“他用的是刀。”
艾尔沉默了几秒钟道:“当务之急,应该抓紧时间查清楚萨明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队去了铂金之塔的入口处,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史东骑士道。
“那个人对我们太重要了,但愿不要出任何情况。”艾尔语气低沉的说道。她望了塞恩斯的背影一眼,只见少年沉默地伫立在大图书馆门前。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如果萨明有事,那么她和塞恩斯的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